元家人要前来商谈婚事的消息,芙蓉也知道了,她是有心想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三姑娘,可她并不知道三姑娘眼下落脚何处,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联系。
她只能暗暗试探萧振明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于是便就着萧振明的话继续问:“老爷是不喜欢元家人?怎么面露愁色?”
萧振明摇头:“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愿意得罪元家。”他只知道元家是要过来商议婚事的事情,别的细枝末节都是王氏在经手,但事已至此说不准元家已经对他有诸多不满,明日要是表现不好,只怕元家会暗中给他使绊子。
“大娘子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她还要继续操办两个姑娘的婚事?”四姑娘是她的亲生女儿,这是肯定的,可三姑娘眼下已经不是萧家人了,要是继续经手三姑娘的婚事,这要是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往后可就说不清。
再看大娘子之前的行径,三姑娘临走之前还要叫自己身边的婆子去人家院子里抢东西,想来是对三姑娘的东西觊觎已久,这要是动了元家给的聘礼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也要看元家那头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元家不愿意让萧家继续操办下去,那我也没有办法。”眼下能紧紧抓住的也就是和谢家的婚事了,和元家的这段姻亲是没法指望了。
与其费心费力讨好元家,倒不如好好把谢家的婚事办妥,谢家和梁家结亲对萧家而言也有好处,他从王氏的屋里出来之后就觉得萧锦绣说的话很有道理,现在魏槿已经和他们萧家没有干系了,要是继续纠缠不清,往后更难撇清干系,倒不如明日直接把这件事情丢出去,让元家人自己想办法。
但要是元家坚持让萧家继续,那他也不好拒绝,带着王氏一块,若是元家的人询问细枝末节,那也能对答如流。
临近正午时分,元霁这才带着管家和护卫来到了萧家,那架势排场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带着人上萧家兴师问罪去的。
萧振明一行人瞧见他这个架势,虽然心里不满,但是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地把人迎进门来。
萧锦绣跟在王氏身边见着元霁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不敢直视元霁的眼睛,不要想着在元霁面前耍心眼,这个人聪明得很,又心狠手辣,还是少招惹为妙。
王氏还以为是元家那位老家主过来,没想到是元霁过来,心下微微觉得有些不妙。想到当年她信誓旦旦和元家娘子保证的事情,见着这位元家的公子,眼下莫名地生出一股子心虚来。
一时之间也不敢直视这位少年的眼睛,只得默默地低下头去不说话。
“昨日萧家和魏姑娘断绝关系的事情,我也知晓一二了,今日带着管家前来也是想问问魏姑娘在府上可有遗落什么东西没有取走,我今日代她把余下的东西都取走,也好两清。”元霁开门见山直接就问。
萧振明昨日并没有去看,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遗落,便看向了旁边低着头不说话的王氏:“昨日,你不是去疏桐院瞧过了?魏姑娘可有什么东西遗漏?”他是没去,可王氏去了。
冷不防被萧振明这么一问,王氏就想到了昨日自己叫婆子抢来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肯定是萧槿那个小贱人故意为之,可眼下却是不能直接说出来。
“没有,已经都被三姑娘身边的女使打包好带走了。”根本就没剩下什么东西,余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没什么值得带走的。
元霁昨日就已经从魏槿的口中得知了,对此并不意外,他之所以多问一句,还是防着萧家这对母女往后借着不小心遗漏发现了什么东西来对付魏槿。
“既然府上并没有什么遗漏的物品,那我们便可以开始说正事了,我与魏姑娘的婚事照旧,之前交给萧大娘子的聘礼单子,大娘子今日也一并归还了罢。”他和祖父商量过了,萧家如此薄待魏槿,想来也不会用心操办婚事,倒不如把萧家的手撇开,找个靠谱的管家操办都比萧家来做令人放心。
说着便自顾自寻了个位子坐下,也不管萧家人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这……虽说魏姑娘已经和萧家没有干系了,只是这婚事若是要重新筹备,未免耽误时间,不如还是由我来操办吧?”王氏眼馋心热,根本不想把元家的那份聘礼单子给出去。
萧锦绣在背后扯了扯自家母亲的衣袖,这可不能随便应下,昨日不是已经说好了,今日就把这件事丢出去,怎么还要一手把这件事揽下来?
听到王氏这话的元霁,抬眼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王氏这个反应魏槿也和他说了,王氏手头紧张之前惦记她的嫁妆,只怕近日会惦记起他给的聘礼,八成不会愿意放手。
“如此名不正言不顺,且婚事出了差错,大娘子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么?”不咸不淡地反问,似乎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未认真。
可在场的人却一点都不敢轻视这句话,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王氏有些为难地回答:“可魏姑娘没有长辈操办婚事,这要是传出去终究也不太好听,我也只是一片好心,若是元公子不放心,就罢了。”
王氏也不知道为何,她对上这个少年的眼睛就莫名心里生出几分畏惧,许是因为换亲的事情心有愧疚,或许也因为元家地位不凡不敢承担责任,便也只能后退一步。
“这就不劳萧大娘子费心了,魏姑娘嫁到元家之后,自有元家的长辈为她撑腰,婚事交由我舅母细心打理也无妨,不论怎样魏姑娘和萧家都已经撇清关系了,如此也算两清。”他是不在意聘礼那点东西,但魏槿显然不想要王氏占了这个便宜,他也就只好遂了魏槿的意。
萧振明闻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把这件事丢开,往后魏槿和萧家就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若是元家出事要兴师问罪也和萧家没有关系。
王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元霁这番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今天就是专门给萧槿那个小贱人撑腰来的,若非换亲,这门好婚事本该是她女儿的,如今就只能便宜了萧槿,白白受了这份委屈。
听了这些话,萧锦绣心里酸涩无比,前生的时候元霁从未这样对她,怎么换了萧槿就全然不同,先是宴席的时候陪着萧槿,现在又对萧槿诸多维护……她到底是哪里比不上萧槿了?
被萧锦绣用这般幽怨的目光盯着的元霁,微微蹙起眉头,这姑娘当真是莫名其妙,先瞧上谢二的是她,眼下这副模样倒像是他辜负了她是的。
“那就请大娘子把之前的东西都交还给府上的管家,不要有遗漏之处。”元霁不理会萧锦绣幽怨的目光,自顾自把今日的正事继续说下去。
王氏对着身边的心腹婆子招了招手,让她去把之前收起来的聘礼单子拿出来,再看身边站着的女儿,一脸幽怨不忿的神色,扯了扯她的手,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你先瞧上了谢家二公子才想方设法换亲的么?”
元家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分不是,甚至换亲的事情也是在萧锦绣的帮衬下促成的,可眼下瞧着女儿的神色,似乎对这元公子还有几分情谊?
萧锦绣被这么一扯,才稍稍回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回道:“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没什么。”她只是想到了前生的事情,心中还是不平。
萧振明则是在旁边和元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至于让气氛冷下去:“不知道元公子前些日子出城去做些什么,去得这样久,想来不是小事?”
元霁不在京城的消息,他是知道一二的,但要说元霁离开京城去做了什么,那满京城知晓的人也不多。
“这事过几日,萧大人很快就能知晓了。”元霁也没有直说,而是卖了个关子。
萧振明心下有些不屑,无非就是离开京城游山玩水,贪图享乐罢了,还卖起关子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奉旨出去办了什么大事,不能叫人知晓一般。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面上不显,转头又找了别的话头继续道:“有件事我很是好奇,元公子和两位姑娘都订过亲,不知道是更喜欢哪位姑娘一些?”
眼下魏槿已经没有官家女儿的身份,真要算起来也只能是个平民,和萧锦绣比起来总是要矮一头,也不知道元霁更喜欢谁一些。
萧振明问这样的话是元霁始料未及的,两个姑娘都算是他的女儿,他如此比较对谁都不好。不过想想萧振明这样的为人,会问这样的话也并不奇怪。元霁冷笑,冷眼看向萧振明:“元家并不看重门第,不然也不会同萧家这样的人家结亲。”
元霁没有直说更喜欢谁一些,但萧锦绣却是能瞧出一二来,因为萧槿拥有的这些,她前生都不曾得到过,可今生元霁却将这些都给了萧槿。怎么谁都喜欢萧槿,她哪点比不上萧槿了?
萧振明看了一眼萧锦绣,笑了起来:“锦绣这孩子生得不错,素日里也很会打扮,性子温柔,怎么都比魏姑娘好。”
魏槿那个臭脾气到了谁家只怕少不得要惹事,可萧锦绣就不一样了,有王氏管着定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魏槿在萧家的时候连他都敢砍,到了别家也不会收敛。
“表里不一,实属无趣。”
面对萧振明明里暗里说他眼光不好的话,元霁也并不客气。
萧锦绣一直都知道元霁这人恩怨分明,前边说话还算是客气,可现在分明是已经不想再忍。面对元霁这样无情的话,萧锦绣忍不住红了眼眶,转身离开了。
萧振明和王氏都是一愣,谁都没想到原本还有些客气的元霁会说出这样直白的伤人之语,再看他脸上隐有不耐之色,显然已经不想维持表面的客气了。
“萧大人,你之前对两个孩子有失偏颇就算了,如今三姑娘已经不再是萧家人,你还如此不依不饶未免太过小气,往后可千万不要在魏姑娘面前摆长辈的架子,也轮不着你对元家的事说三道四。”元霁也懒得再和萧振明扯闲话,直白地掀开二人最后的一层体面道。
“萧家不仁不义在前,往后可千万莫要后悔才是。”元霁是不知道魏槿要对萧家做些什么,但瞧着那姑娘的意思,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萧家。
到最后萧家走投无路的时候,可别回头求她才是。
王氏原本还想着贪图元家的聘礼,可今日被元家这番话说得心中生气,女儿也被他气跑,也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冷哼阴阳怪气道:“元公子不知我家锦绣的好便罢了,往后若是魏姑娘在外惹是生非,给元家招惹了祸事,只怕元公子才是真的后悔莫及。”
“不及萧姑娘在外生事的本事,大娘子还是管好自己的女儿吧。”魏槿行事可比萧锦绣有分寸多了,真要惹祸,她自己也有平事的能力,可萧锦绣就未必了。
王氏只觉得元霁莫名其妙,她家锦绣在外边一直都是乖巧本分守礼的,何曾生过事?见他是铁了心地要维护萧槿那个小贱人,王氏就知道和这人说不通,把所有东西都归还之后,便甩手走了。
萧振明也被元霁说得哑口无言,但他心中还是不屑,往后他才不会管魏槿的事,也根本不可能再以长辈的身份摆谱,更不用想其他的事了。
元霁看向钟叔,见他点头,确定没有错漏之处,起身离开之时给萧振明留了最后一句话:“萧大人自此之后好自为之,可千万不要回头去求魏姑娘才是。”
萧振明言之凿凿:“自然,魏姑娘和我萧家已经毫无干系,就算是落魄到街上要饭,也不可能去求她。”
元霁听着他笃定的话,没有回应,大步离开了。
正午时分,魏槿和粉黛青橘正在用饭,有女使前来打扰说是有客人来了,需得姑娘前去见见。
“这个时候会来的,只怕也就是元家那位少爷了,也不知道在整些什么。”魏槿记得今日元霁是要去萧家的,难不成是萧家那头进展不顺利,来找她支招不成?
粉黛和青橘心中暗自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还是先放下了碗筷问道:“要不我和青橘去瞧瞧?”
“你们继续吃,我去看看。”应当不至于,萧家那些人不敢不给元霁面子。
那就是有别的事情找她。
粉黛和青橘看着眼前这桌没动多少的饭菜,心里发愁。
“姑娘最近胃口不佳,都没吃多少东西。”之前在萧府的时候就算了,现在换了个地方还是这样,真是愁人。
“不如再换些新菜式,说不准姑娘能多吃一些。”青橘也摸不准,也只能想些别的办法。
前边,元霁带着钟叔一干人到了魏府,问了府上做事的女使,得知魏槿正用饭就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招呼钟叔也一块坐下。
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吸引了府上不少女使的注意,但都各司其职没有贸然上前。钟叔瞧着这些人心下稍有几分安慰,还没见着那位魏姑娘,却多少已经瞧出了一点端倪来。
这位魏姑娘管家应当是有自己的一番手腕的,府上的人都规规矩矩的,往后若是到了元家应当也能撑住场面。
今日徐嬷嬷在外边,不在府上,不然女使也不会打扰魏槿用饭,实在是担心招待不周失了主家的颜面,这才贸然去打扰。
魏槿是知道徐嬷嬷不在府上的,面对女使的紧张,魏槿对着她微微一笑:“不必紧张,你做得很好。”
“我叫人上了茶水点心,不过那位元公子带了不少人,厨房那头并没有准备太多点心,可能招待不周。”毕竟自家姑娘并没有什么朋友亲戚上门来,最近也就是这位元公子来过,听徐嬷嬷说是姑娘的未婚夫,自然也不敢怠慢。
魏槿挑眉,不少人?元霁又给她送人来了?
“无妨,我也没想到他会带人来。”之前元霁来寻她,都是一个人来的,贴身的小厮护卫一个都不带,今日带人来属实令人意外。
听到自家姑娘说无妨,女使心头的紧张也缓和了一些。
“你要是紧张,就不必跟着我进去了,去厨房瞧瞧吧。”魏槿到了门口,瞧见身边的女使神色紧张,也没有勉强她,而是打发她去厨房看看。
“奴婢去厨房煮些茶来,再做些姑娘爱吃的点心。”她确实是有些害怕那位元公子,能不面对那位公子自然是好。
迈步进了堂中,元霁带来的人乌泱泱站满了半个堂屋,元霁坐在下首,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元家的管事,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问好。
“小的钟发财见过魏姑娘。”由他领头,另外那些人也跟着行礼问好。
魏槿面不改色地接受了众人的问候,随即摆了摆手,看向坐着悠哉悠哉喝茶的元霁:“今日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