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闻言一愣。
在刚才的短短时间内,他想过李靖的很多种回答,比于直接翻脸和虬髯客站在一边,又或者做个中间人劝两方罢手言和等等。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靖听到宁书成这个名字,竟然和听到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卫公,他可是朝廷缉拿的要犯。”裴矩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很快便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碰见了皇上亲自下令要捉拿的人,难道不应该……”
“缉拿朝廷钦犯是捕快的事情,而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裴矩话还没有说完,李靖已经打断,转头看向他缓缓道:“裴大人,你将宁书成抓回了长安,算是立功,但如果因为抓他而耽误了正事,那可就是失职了。”
裴矩眉头一皱,心想皇上给我的任务之一就是抓宁书成回去,不过此时看李靖的态度,似乎不想理会宁书成。
想想也是,这虬髯客和宁书成一看关系就不简单,李靖怎么说也要给虬髯客这个面子的,再说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们不为难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自己还在计较些什么?
想到这里的裴矩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既然如此,我就和卫公一起去一趟幽州大营吧。”
“裴道主。”虬髯客忽然开口。
旁边的宁书成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见到虬髯客目光一霎不霎的望着裴矩,这才明白他刚才称呼的是谁。
可虬髯客为什么称呼裴矩为裴道主?
这裴矩究竟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宁书成正满腹疑窦的时候,虬髯客已经看向李靖道:“二弟,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位裴大人在朝廷身居要职,但背地里却是太平道四道之一的玄道的道主!李世民派这样一个人,去偷袭同样是四道之主的李八百,岂不是一个笑话。”
他此言一出,除了李靖依旧面无表情之外,其余众人脸色均是一变。
裴矩竟然是太平道的人,这怎么可能?
李靖看向裴矩,不知道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是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缓缓开口道:“李某倒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裴大人,张先生说的可是事实?”
裴矩脸色变换不定,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似乎只是在思索着眼下的应对之法。
虬髯客见裴矩沉默,继续道:“太平导自成立以来,无上王以下,分为天地玄黄四道,当初裴大人本来一直终于隋朝,后来杨广的天下大厦将倾,而太平道在无上王卢明月手里日益强大,谁都以为他将是天下之主,裴大人是一个非常会审时度势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靠卢明月,而卢明月也看中他的才能,提拔他成为四道之一的玄道道主。只可惜后来太平道兵败,卢明月也死在了王世充的手里, 他只能重新抱住了李唐这条大腿,而他的身份也被彻底的隐藏了起来,这事儿恐怕李世民还不知道吧?”
他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起来,“李世民肯定不知道,他如果知道的话,又怎么敢派裴矩来做这样的事情,要是让裴矩得到了幽州的大军,和李八百兵合一处,破了虎牢关,一路西下,大唐无险可守,届时李世民又该如何自处?二弟,他之所以迟迟不交给你兵权,其中目的,难道还不明显吗?”
李靖听完之后,转头看向了裴矩,神色终于变得有了几分冷意,“裴大人,张先生说的属实吗?”
裴矩眉头一皱,“卫公,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你会相信吗?”
李靖沉声道:“只要你将兵符交给我,我自然信你说的。”
“兵符交给你?”裴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要是将兵符交给了你,你是不是打算背叛李唐,用幽州的这一支大军帮助宁书成在天下谋得一席之地?”
宁书成听到这话,忍不住看向了李靖,他和李靖唯一的接触,就是当初在卫公府,虽然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坏,但绝对还没有好到李靖可以为自己卖命的份上。
不过裴矩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以为既然虬髯客和自己站在了一边,那李靖的立场自然无需多疑。
李靖却只是笑笑道:“你是太平道的人,我不知道你潜伏在皇上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究竟是不是向张先生所说,但你也不用把脏水泼在我身上,我最后说一句,兵符交给我,你的去留我不会管。”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称呼虬髯客为大哥,而是一直在叫张先生,不知道是想让裴矩放心,还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裴矩见到李靖说得一本正经,暗想难不成他真的没有和宁书成同谋的打算?
不过无论李靖是什么打算,裴矩都知道对方并不愿意和自己站在一边,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虬髯客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更是如此。
想到这里,裴矩已经明白,自己如果不将兵符交出来,别说虬髯客,就李靖显然也不会放过自己。
可就算自己将兵符交给了李靖,他安能保自己一条性命?
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到绝境,绝不认输的人,眼下对他来说,还算不上绝境!
“既然你要兵符,那我就给你好了。”
裴矩说着伸手入怀,拿出一块黑黝黝的东西,递给了李靖。
宁书成见状眉头一皱,暗想现在李靖的态度不明,他虽然看起来对裴矩漠不关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背叛了李世民,如果这兵符真的到了李靖的手里,那李八百几乎就是必败之局,而李世民,终将荡平天下的乱局。
这个时候的他,很想从裴巨手上将兵符夺过来,但因为身受重伤,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偷偷看了一眼虬髯客的脸色,见后者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李靖伸手要接过兵符的时候,裴矩忽然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身形一动,已经到了李靖的身后,食指和拇指死死的扣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