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班房里?她不是受到惊吓没恢复如常吗?她来这干嘛?……”老孙头说这话时两人已走到班房大堂门口,他本来还有许多问题要问陈七,可刚刚进入大堂,忽然看到大堂里站着个身着浅緑色套裙,面容姣好的女子,当即住口。
“桂花姑娘,你怎么在这?”陈七认出她是李笑梅的陪嫁丫鬟,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其实他既知道冒充李笑梅的方丽秀来了班房,当然知道桂花是陪她来的,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桂花微笑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身子一晃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七见她是女儿身,不好将她推开,只得停下脚步道:“桂花姑娘,你这是……”
桂花道:“不好意思,陈捕头,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去。”
陈七不知她拦自己究竟为何,因已猜到方丽秀是谁,他担心她进入牢房后会对龙啸天不利,对桂花的阻拦不由有些生气,道:“这里是班房,我是这的捕头,为何不能进去?”
桂花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陈捕头,若我没猜错,你一定是从‘安隐宅’回来的吧?”
陈七心里对她能猜到自己去过“安隐宅”很惊讶,问道:“你怎知道?莫非你跟踪我?”
桂花笑道:“捕头取笑了,我只是个笨手笨脚的丫鬟,怎敢跟踪你,你去宅子的事是小姐告诉我的。”
陈七道:“你在这拦我不让我进去也是你小姐的主意?”
桂花道:“是呀。小姐说了,如果捕头从外面回来,多数是已猜到她是谁了,所以让我在这等你。”
陈七道:“那她可有说,为何让你在此等我?”
桂花道:“说了,小姐说,你如果猜到她的身份,又知她在牢房,肯定担心她会对龙啸天不利,她让我在这等你,就是让我告诉你,她若想对龙啸天不利,在宅子时她就动手了,没必要等到今天,她今天来是来帮你的。”
陈七刚才确实是担心方丽秀会对龙啸天不利,听了桂花的话,他虽不知方丽秀是否会武功,但也知道她说的有理,因为以方丽秀在“安隐宅”的情况,龙啸天对她根本不会有防备,她要对他不利确实有很多机会。想明白这点,陈七心里稍安,问桂花道:“帮我?如何帮我?”
桂花道:“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安隐宅’惨案发生的详情吗?小姐说了,只要你答应她,待会进去时不发出声响,到了牢房门口不要进去,自然有人告诉你。”
老孙头在进入大堂前就觉得陈七的话有些奇怪,听了他与桂花的对话,想到李笑梅(他不知自己在“安隐宅”见到的并非李笑梅,而是冒充李笑梅的方丽秀)与方将军夫人的出奇相像,也隐约猜到她是谁了,想到她与龙啸天的仇,他不由转脸望向陈七,眼里满是担忧。
陈七知道他和自己方才一样,是在担心龙啸天的安全,但心想方丽秀此时已进入牢房,她若对龙啸天动手,不管用何手段,此时龙啸天肯定已是一具尸体,再担心亦无用,不如姑且信她一回,也许还有所收获,对老孙头点了下头,暗示他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不必担心。
老孙头虽年长陈七一倍,两人平日里又多是在班房见面,但半年相处下来,陈七对事情的处理与判断能力他还是信服的,当下给陈七打个眼色,以示自己已知怎么做。
陈七转头对桂花道:“桂花姑娘,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桂花咬着嘴唇沉吟片刻,点头道:“应该可以了。”让过一边,让陈七与老孙头从身边走过。
大堂通往后院的门是关着的,陈七推开门,回头见桂花跟在身后,向老孙头打个招呼,依她的话尽量不发出声响,轻移脚步往牢房走去。
牢房的门此时依然紧闭,小高与石头各站在一边,却没见到方丽秀身影,想是他俩打开牢门让她进去后,为防范犯人逃走,又从外关上了门。
陈七与老孙头桂花三人刚刚走进后院,小高和石头便看到了,见他们一副蹑手蹑脚走路模样,两人甚觉很奇怪,相视一眼,一脸的疑惑与不解。
陈七担心他们会出声叫自己,手向牢房指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高与石头虽不知他要干什么,但他俩与他相处日久,知他如此做定有原因,看到他手势点点头。
大堂后门到牢房门口大概四五丈距离,陈七等人蹑手蹑脚虽走得不快,可盏茶的功夫也到了牢房门口。
待他们站定,小高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捕头,你们这是唱的哪出呀?”
陈七向牢房内指了指,随即又将手指向自己耳朵,做了个听的动作。
小高脑袋灵光,看到他的动作,已明白他是想偷听里面的人的说话。
陈七见小高明白自己意思,低声问道:“李笑梅进去多久了?与龙啸天都说些什么了?”
小高低声道:“刚刚进去不久,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话。”
陈七“哦”的一声点点头,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没再说话。
他不说话,其他人知道他要干什么,自然也不好再说,都把耳朵竖起来,贴在牢房铁门上,听里面的人说话。
“公公,一冲这,这是怎么了?他怎会变成这样?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牢房里这时传出个声音,这声音陈七等人虽很少听到,但他们都听得出来那是李笑梅(在场的人除了陈七与桂花,其他人皆不知此时在牢房里的人其实是方丽秀而非李笑梅,便是老孙头,他也只是猜到她是方将军的后人,并没有知道她的名字)的声音。
陈七等人所处的班房后院与外面大街只有一墙之隔,因外面大街人来人往,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异常嘈杂,如不是他们大声说话,牢房里的人很难听到他们的话声,而牢房因三面密封,只有铁门上留有个通风口,牢里的人即使是小声说话,在门口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只听龙啸天道:“一冲和你一样,几天前受了惊吓,只是你受的惊吓轻点,一冲受的惊吓较为严重,所以才会这样。”
方丽秀“哦”了一声道:“据李账房讲,我受到惊吓后,桂花每天都给我熬药,因此我才会恢复得那么快。既然这里每日可以探监,明日我就让桂花继续熬药,熬好后再送到这来给一冲喝。”
龙啸天道:“只是如此一来,你刚刚恢复,又要受累了。”
方丽秀道:“这没什么,只要一冲能早日康复,我是他妻子,受点累是应该的。”
龙啸天没有立即接话,过好久才叹息道:“都怪我,连累你和一冲了。”
方丽秀道:“公公不要这样说,这是谁也不想的,我和一冲不会怪你的。”
龙啸天不知是觉得自己愧对儿子儿媳还是另有所想,过了很久都没再说话。
突然间的沉默令在牢房门口侧耳倾听他们说话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几个人相互对望几眼,小高忍不住低声对陈七道:“捕头,你说他突然不说话,是不是知道我们在外面偷听了?”
陈七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像。”
小高仍想再问,牢面这时传来方丽秀的声音道:“对了,公公,你和一冲究竟是因何事被陈捕头关到这的?你们不会是犯法了吧?”
龙啸天道:“此事李账房没告诉你吗?”
方丽秀道:“没有。我恢复后就此事问过他数次,可每次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次都没有告诉我。”
龙啸天叹道:“难为他了,你刚刚过门不久,他这是想在你面前为我保留点颜面。”
方丽秀道:“可我是龙家少奶奶,没过门几天公公和夫君就身陷牢狱,我问是应该的呀,如今宅里只剩下我一个龙家人,我如果对此不闻不问,这说得过去吗?”
龙啸天道:“你说的没错。他呀,是顾忌太多了。其实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呀,是因为前几天夜里,失手打死了个闯进宅子的毛贼,才被陈捕头关进这来的。”
他的话似乎令方丽秀吃了一惊,只听她结结巴巴道:“公公,你,你是说,你,你杀人了?”
龙啸天点点头没有说话。
在门外偷听他俩说话的小高听到这扁扁嘴道:“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要脸的我见多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陈七面色一整,竖起中指在嘴边小声“嘘”了声,指指牢内,意思是让他不要出声,留心听里面的人说话。
小高见陈七面露愠色,吓得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哪里还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