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此时不知不觉已近申末,虽说夏季昼长夜短,可凤凰镇背靠大山,申末一近,西落的太阳被大山挡住,凤凰镇亦随之陷入大山阴影之中。
小镇没了阳光,原本昏暗的牢房愈发的昏暗,隔着牢笼栏栅,方丽秀要看清龙啸天身影都有些吃力。
方丽秀道:“你不说话你以为我就找不到牛皮卷了?那东西虽不重,可却不小,只要不在你身上,肯定在宅子里,不在你床头暗格又如何?宅子就那么大,迟早会被我翻出来。”
龙啸天忽然冷冷道:“你把一冲害成这样,你以为我还会让你离开这吗?”
方丽秀道:“你想杀我灭口?”
龙啸天回过身来,冷冷看向她,既不说“是”,也不否认。
方丽秀虽然柔弱,可对散发着无形杀气的他却毫不畏惧,静静看了他一会,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道:“看来我猜得没错,牛皮卷其实就在你床头的暗格里,你方才故意那样说,不过是知道我身份后,心里后悔,想以此激我,不去打开暗格而已。”
龙啸天没有说话,看向她的眼里仿佛藏有把利刃,随时随地要置她于死地一般,温润的两手亦渐渐变白,散发着阵阵寒意,封闭的牢房原本很闷热,此时竟有些生寒。
方丽秀对他的举动毫不为意,神情自若道:“看来今天你是铁了心要杀我了。”
龙啸天道:“当年你既逃过一劫,就不该回到这来,回到这来也没什么,可你不该来这找我,更不该向我表明身份。”
方丽秀道:“父母被人无故杀害,传家之物被人抢走,我当然要回来?我不回来,如何夺回传家之物?如何为父母报仇?”
龙啸天斜乜她一眼,看她柔柔弱弱如弱柳临风般,一阵风似乎都能将她吹倒,眼里满是不屑道:“报仇!?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吗?”
方丽秀道:“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龙啸天道:“你回来不就是要为父母报仇吗?你不杀我,如何报仇?”
方丽秀道:“没错,我确实是回来报仇的,可报仇不一定要自己动手。你杀害我父母,前几天夜里在宅子你已在陈捕头面前承认,你杀害自己兄弟之事更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要把你送进这里,你迟早会被问斩,何用我亲自动手?”
龙啸天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凶光,道:“你顶替李笑梅进入宅子,原来是有预谋的,如此说,我半夜回宅子,以及我床底有地道之事是你告诉陈七的?”
方丽秀道:“我不过让桂花演两场戏,给他暗示而已,没想他根据那些事竟这么快就知道你杀害自己兄弟,然后利用尸体伪造自己已死的事来,而且在短短两天内,还打听到酆都四鬼当年的事情,根据那些事推理出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来。”
龙啸天道:“我诈死一事可说是做得天衣无缝,我道陈七为何会突然怀疑我来,原来是你背后捣鬼。你替李笑梅进入宅子,为的就是监视我?侍机报仇?”
方丽秀道:“你说的没错,不过除了你说的这些,我进入宅子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防止你逃走。”
龙啸天仰头哈哈冷笑道:“防止我逃走?我要逃走,你拦得住么?”
方丽秀目光突然一变,冷眼看向他道:“你不妨试试。”
龙啸天从没见过她露出过这样的目光,见她此时目光冷冷如刀刃般,整个人完全变了个样似的,心头不由一惊,心想自己可能又如当初看陈七一样,这次也许又看走眼了——她看似柔柔弱弱的模样可能是故意装出来麻痹自己的。
方丽秀见他面色有异,已猜到他心想什么,冷哼两声道:“不过进入宅子当天,见到你和龙一冲后,我想到了一个防止你逃走的最好办法。”
龙啸天当然她说的最好办法是什么,道:“所以你把一冲害成现在这样子?”
方丽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自管自顾道:“进入宅子那天,从旁人的口中,我得知你为他的婚事竟筹划了近一个月,便知你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后来我俩向你敬茶,你的一言一行,你的眼里都充满了对他的溺爱,更证明我的猜测没错,离开大厅后,我当即定了防止你逃走的计划。”
龙啸天本人就是个阴狠歹毒之人,他没想到方丽秀为了防止自己逃走,竟想出如此阴毒之策来,想到自己视若生命的儿子被她害成那样,一辈子可能就这样浑浑噩噩,不能如常人般生活,眼里杀气渐重,道:“为了防止我逃走,你竟使出如此阴毒之计,看来今日我若不杀你,都对不起我儿子。”说完伸手在墙上一抓,抓下半块青砖。
方丽秀知道他想用那半块青砖射杀自己,脸上一点惧色也无,像是没看到他的举动一般,道:“我阴毒?当年你们酆都四鬼为了逼我父亲就范,抓住我手无缚鸡的母亲作要挟,难道不阴毒?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
酆都四鬼当年为藏宝图到“安隐宅”杀害方定国夫妇时乃是深夜,当时又下着大雨,他们原以为无人知晓,听方丽秀如此说,龙啸天大为震惊,道:“当时你就在宅子里?一切你都看到了?”
方丽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落在别人眼里吧?”
龙啸天忽然想到一事道:“如此说来,我在凤凰镇的消息,是你给另外三人报的信?”
方丽秀道:“当年杀害我父母的是酆都四鬼,现在龙吟风死在你手中,其余两人我当然不会放过。我向他们通风报信,就是让他们前来自投罗网。”
龙啸天哈哈冷笑两声道:“好计谋。当年为了藏宝图我将他们打下悬崖,他们虽侥幸没死,也用了一年时间才恢复,就算不为藏宝图,为报这个仇他们也会前来,可他们怎会想到,在这里等待他们的不是得报大仇,而是一张要擒他们的网。”
方丽秀道:“当年你们一起为非作歹,如今一起进大牢,一起被问斩,不是很好的结局吗?”
龙啸天道:“不错,这确实是不错的结局。”说到此他顿了顿道:“只可惜了……”
方丽秀见他忽然不说下去,问道:“可惜什么?”
龙啸天狠声道:“可惜你不该来这。”说话间,只见他抓着青砖的手一扬,手中的青砖化作无数细小砖块,穿过囚笼栏栅,呼啸着向方丽秀扑面而去。
方丽秀与他只隔着一排栏栅,距离不过几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仓促间不及反应,迎面而来的砖块已悉数打在身上。
“哈哈哈……”龙啸天见一击成功,狂笑道:“我说过你不该回来,不该来这的,你……”话未说完,他忽然见鬼般脸色骤变,眼里充满恐惧,原来打在方丽秀身上的砖块此时竟如打在橡胶上一般反弹了回来,而且速度比自己打出去时更快更猛,他方说完“你”字,无数砖块已落在身上,将他身上的衣服撕得七零八落,如雪花片片飘落,只剩条裤衩在身上。
看他一副不敢相信和恐惧的脸,方丽秀一点表情也没有,道:“看来那牛皮卷果然在宅子里,不在你身上。”听她的话,显然反弹回去的砖块将龙啸天衣服撕碎乃是她故意为之。
龙啸天仍未回过神来,愣愣呆在原地,竟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在门外的陈七等人听到龙啸天狂笑之后说话戛然而止,已知里面出事,虽想到方丽秀之前没有杀龙啸天,此时应该不会要他性命,但陈七仍担心出差池,不待其他人说话,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牢房里,随着牢门打开,光线大为明亮。走进里面,只见方丽秀站在囚禁龙啸天的牢笼前,一袭浅緑纱裙,纤弱如弱柳,见他们走入,回头微微一笑道:“在外面听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住进来了。”那笑容便似是朵百合轻轻绽放,很是温馨。
在她对面的牢笼里,龙啸天仍然一副不敢相信失神的样子,因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碎仅剩下一条裤衩,那模样既狼狈又好笑。
陈七见龙啸天只是身上衣服被撕碎,并没受伤,亦是微微一笑道:“我们急着进来没有打断你们说话吧?”
方丽秀道:“没有。我们的话已经说完了。”
陈七道:“那就好。”说完转头对一旁的小高道:“如今虽是炎夏,可光着身子过夜也不好,你去找套衣服给龙老爷穿上吧。”
小高虽然极想留下来听他们说话,但陈七既已吩咐,他只得转身离开。离开前,因与龙一冲相熟,他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可龙一冲竟似不认识他一般,傻呆呆站在那看都不看他一眼。
随同陈七等人进入牢房的桂花此时走到方丽秀身前,左看看右看看关心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方丽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桂花想了想,讪讪笑道:“也是,我一时担心,倒忘了小姐是……”说到这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住笑看了方丽秀一眼,不再说话,走到方丽秀后面侍立。
陈七虽然已知方丽秀是方定国将军的后人,但他对桂花后面要说的话也好奇,不过见她忽然住口不说,他也不好相问,看了她们主仆一眼,对方丽秀道:“方姑娘,既然你和龙老爷话已说完,那我们出去大堂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