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一段插曲。
重生的他再次入门派成为门主的二弟子，重复着上一世的经历，等来的是每日不够分的补给，刻意克扣的用度，还有馊掉的饭菜。
“那是谁啊？”
“那个小矮子，门主的二弟子啦。”
“二弟子？”
“据说是天灵根呢！”
“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脸蛋漂亮走的后门！是门主的童养媳才对吧？”
……
各种的杂言碎语，一切都如往常。
印飞星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大师兄自己主动闭关修炼，这几个不长眼的外门弟子的刁难，也一直到大师兄出关才停止。
“喂，你们谁看到大师兄了？”
“大师兄？因为偷懒被副门主关了禁闭啦！”
“呜哇，你们怎么给新人盛这种东西吃啊？要是被大师姐知道了……”
“放心啦，大师姐最近在闭关修炼。这小鬼走后门成了内门弟子，当然要给点颜色看了！”
“还说自己是天灵根，知不知道天灵根百年难出一个啊！”
看着眼前的剩菜馊饭，他告诉自己只是有些变质的食物罢了，上一世也吃过。他要吃，必须要吃，不吃的话会长不高。
可是就在他要碰到食物的时候，有人快走走过来，踢翻了他面前的食盘。
饭菜撒了一地。
蓝发蓝眼相貌精致的女孩没什么诚意的和他说：“啊，脚滑了。”然后转头，对外面的几个外门弟子嚷道：“喂——！你们几个，重新盛一份来！”
“诶？这又是谁？这个没礼貌的小丫头……”
“嘘！这是副门主的妹妹！”
“副门主的妹妹？我经常看到大师姐带着她，我还以为是大师姐的妹妹呢！”
“大师姐和副门主咱们都得罪不起！快去盛饭！”
星河叉着腰，不满地皱眉喊住几个要跑路的人：“我哥哥说过。虽然咱们逍遥门又小又没钱，但毕竟还算是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门内弟子的吃穿用度，还是出得起的！再让我看到这样的情况，我就向大师姐和哥哥告状！”
看着几个人跑走。
星河又重新低头看着对自己发愣的男孩：“你是笨蛋吗？被这么欺负还什么也不说。明明和大师姐说一声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
“算了，以后在逍遥门我罩着你！”
“……”
【看，我就说没用的】
心魔贴在他的耳边轻声描述着眼前的事实。
“你闭嘴！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他计划中进行。
“不对！”
明明不会这样的。
“只差一步！明明只差一步了！东方纤云，果然……你不死的话……”
印飞星痛苦地抬起头，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忽然愣住。
九转回魂丹。
碧玉曾经给了东方纤云一瓶，在伏魔大会时印飞星从龚常胜手里套了一瓶又塞给了他。
印飞星：“……”
东方纤云：“……”
两人尴尬的沉默了三秒。
“有你不早拿出来！我以为你已经吃了！”
“嗷呜！！这还要打我吗？！”
*
这个世道有些东西注定是你的，无论你做什么，它最后还是你的。而有些东西注定就不属于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我听到了百媚教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正道攻进来了？
“魔尊身边似乎有其他道友！确认情况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诸位！讨伐百媚教成败在此一举！”
“尔等替天行道！”
“绝不误伤一名同伴！也绝不放过一个魔修！按照仁剑大人的指示将魔修全部活捉！”
“……”
匆匆赶到的我一时间沉默，不知道是阻止好还是不阻止的好？
有人眼尖看到了我的身影。
人群中爆发出各种声音：“仁剑终于来了！”
“仁剑大人！”
啊。
好想离开这里——
我面无表情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走到了人群之中。南宫鹊儿看了看我，又看向不远处的几个人：“现在要如何处置魔尊之首？”
看着所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我挥挥手：“你们都先退开，我和她说几句话就行了。”
“……”
“……”
有的人面面相觑怀疑的看着我，有的人敬畏地看着我，每个人此刻都有各种的想法。但大家还算相信我，都收起了法器向后退开。个别几个坚持拿着防守的法器说要提防魔修趁人不备偷袭我。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经历过东方纤云死亡的事情，我有点心神疲惫。
我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对受伤流血的易相逢说：“在下逍遥门大弟子，肖碧玉。这次是伏魔大会的负责人，请问您就是易前辈吗？”
易相逢歪了歪脑袋：“对，吾乃三界魔尊之首，易相逢。”
“不，您不是。”我平静地看着她，在身后惊讶声中继续说：“我特意调查过，您幼年被百媚教原教主陷害，困在坠魔崖数年后，修得百家诀拜万人师，如今刚入世便成为三界魔尊之首多少有些不妥。可以告诉我，您是如何成为三界魔尊之首的？”
见我没有攻击的意思，易相逢放松了不少，她回想了下老实地说：“嗯，当时徒儿不在，吾受到了邀请参加了什么会，有个人告诉吾以后吾就是三界魔尊之首了。”
果然。
和上一世同样，易相逢是被人唆使成为魔尊的。
我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
让易相逢成魔尊的人，说不定才是三界魔尊之首本人，那他这次鼓动正道出力铲除百媚教对他有何好处？
“你们，不会伤害吾徒儿了吗？”易相逢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还是记得我是东方纤云的师姐，对我焦急的说：“吾当初不是故意伤害胜儿的，吾后来有去道歉的！”
“我知道。”
看着她如孩童般的眼神，我不禁温柔地笑了。
当初龚常胜疗伤时，他就和我说过易相逢来见过自己，对方虽然是个魔修却意外地是个好人。
我向她伸出手：“易前辈，你可归顺我逍遥门，在此发誓以后从不伤害任何一人。若你能做到，我以仁剑的名义发誓定将护你一世周全。”
易相逢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徒弟。
东方纤云偷偷观察了下远处的正道们的反应，然后点点头。
易相逢欢喜地走上来握住我的手：“吾答应你，从此不伤害任何人。但是你要答应吾，一定要保护好吾的徒弟！”
论修为，她是所有人里修为最高的，理应由她来保护大家。
我觉得她的要求并不难，所以痛快得答应了。
正道们迷茫了几秒后纷纷向我露出敬佩的眼神，竟然不用动手就能让大乘期的魔修投降归顺！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伤亡！想想以往的伏魔大会都要打得头破血流，现在果然是时代进步了啊！
“不愧是仁剑！”
“仅仅是站在那就让魔修服软了！”
“没想到这个魔修竟然是被人唆使成为魔尊的，怪不得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那魔尊之首又是谁？”
“……”
我趁着大家在讨论的时候赶紧查看星河的状态，印飞星双眼失神的抱着被冰封的人，有些痴痴地望着我。
龚常胜愧疚地对我说：“对不起，碧玉姐姐…九转回魂丹已经喂了，但是她的身体结构与常人不同，龚某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你做得没错，不需要和我抱歉。”我叹了口气，转头再看了眼印飞星：“帮我看着点他吧。”
星河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至少保住了命啊。我重新站起身，对互相争议的正道们大声说：“诸位！我有话说——！”
“我怀疑这次真正的三界魔尊之首的目的是偷袭各个门派，正如大家目前所知，易前辈是被人唆使。”
“不妨让我们好好想想，伏魔大会的导火索其实是峨眉仙宫遭到偷袭。”我细细的给所有人整理思绪：“当时我正巧在那，遇到的是并非百媚教的人，而是从未见过的魔修门派，和他们交手时我大概了解到他们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目的也是和峨眉仙宫的法器有关。所以我想这次——他的目的是偷袭我们其中的几个门派，想偷走什么法器。”
伏魔大会期间，门派里的人会支出一半。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特意找忍流光，让他在我离开逍遥门时过去帮忙看着。
*
头顶上的双生花落败，逍遥渡影一时间慌了神愣愣的看着飘落在地上的花瓣，嘴唇微微颤抖。
“星儿……”
“要去救星儿！！”
忍流光不得不拉住他：“渡影你这时候要去哪里？！”
“本尊要去救星儿！！”
“冷静一点！你现在赶过去也不可能来得及！门主还在闭关！你离开的话，逍遥门怎么办？！”
“……”
忍流光的话如盆冷水将他浇醒，逍遥渡影身体颤抖，只觉得浑身冷得很。
他清楚，忍流光说得是对的。
他说得对。
“可是……星儿是不一样的……她是不一样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
“她如果出事，我要怎么和爹交待……本尊必须去……不去的话……”
那可是他唯一的妹妹。
逍遥渡影嘴唇动了动，刚想再说什么目光触及到了门口的身影，忽然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远去。
“师叔，你要去哪？”还年幼的叶昭昭站在门口。
“昭昭，本尊……”他忽然有点说不下去，声音卡在喉咙那哽得他难受。如果他离开这里的话，这孩子又要怎么办。
叶昭昭早就听到了他们书房里的声音，知道星河出了事。他抓着门板的手指有些用力，指甲泛起不自然的白色：“师叔，你去吧。没事的，我会守好逍遥门的。”
“……”
“真的！我没事！我虽然修为还不高，但是大师兄以前给我写过好多符！还有门里的大家都在！护山大阵也在！不会有事的！”叶昭昭躲开两个人的眼神，声音有点抑制不住地颤抖：“伏魔大会我也去过！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回来和师叔镇守门派，但是师叔有非去不可的事情的话……我一定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逍遥渡影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他认得那张脸。
清楚那样的眼神。
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经像叶昭昭这样——
“爹？娘？”
“你们去哪？”
…………
……
他没办法丢下这孩子一个人走。
逍遥渡影弯下腰抱住了还在逞强的男孩，忍流光手里多了只金色的传讯鸟：“渡影，你明白的，我也明白的。很多时候，人就是身不由己。”
责任越重，越是如此。
“我已经发出了速度最快的传讯鸟，一瞬之间即可到达，只要联系上碧玉肯定就会有星河的消息。”
“……嗯。”
忍流光望着天边金色的光芒消失，轻声说：“渡影，护山大阵被破了。”正如碧玉所想，魔修果然会最先挑逍遥门下手。
“本尊知道，走吧。”他松开叶昭昭，站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剑。
他们这次哪也不去。
【修真界3608年4月】
【逍遥门遭破灭天宗偷袭】
【幸因天云流大长老忍流光坐镇，逍遥门无弟子伤亡，副门主轻伤】
【同日】
【肖碧玉带领正道大破百媚教】
【大乘期魔修易相逢被仁剑感化，带领百媚教改邪归正，拜入逍遥门下】
*
*
【双节特别番外·回忆】
那年，印飞星才刚入逍遥门。
“碧玉，印飞星的事情星儿和你说了吗？”
“嗯，我刚出关她就说了。”
那孩子说得有模有样的，将几个外门弟子的刁难表演地栩栩如生，表演完后还一副得意的模样等着自己夸奖她。
逍遥渡影的桌上堆满了各种账单和招生的单子：“这段时间还是多关注些弟子吧，我们逍遥门虽然穷，但是日常不给还不至于克扣成那样。”
“是，师父。”
看着手里日渐增多的账单，逍遥渡影愁得很：“诶，你说逍遥门现在是不是不适合广招弟子了？”
“那便先暂时缓一缓吧。”少女跪坐在他的身后，认真地思忖后说道：“负责内门意识起居的人我会重新换掉。”
“不用，过几日找个理由，本尊亲自处理。”
“那些人不需要师父您处理。”她有些不赞同地皱眉：“交给我吧，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
“……行，那就交给你处理吧。”
看着逍遥渡影的背影，少女沉默了会轻声说：“师父，今年还差多少钱？”
几乎每次见面，师父都在处理门派里的事务。
逍遥渡影执笔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道：“无需挂怀，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刚出关，修炼方面可有什么难处？”
“没有。”她收回自己的视线，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会放在腿上的双手上：“弟子之后会多去山下走动，告退。”
“……”
晚上。
金色的身影悄然无息的溜进房间。
“渡影，我又来啦~”
背影开着粉色小花的男人好奇地围着他：“渡影？在忙吗？渡影你今天怎么不打我？”
他嫌弃地移开视线，将手里的账往怀里藏了藏。
金身的男人从背后靠近他，眼神瞥了眼，轻声道：“钱又不够了？还差多少？直说便是。”
逍遥门这几年如何忍流光还是很清楚的。
逍遥渡影觉得自己一瞬间被扒得体无完肤，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你知道的，光靠你那徒弟在山下接悬赏的钱是不够的。”
“……闭嘴。”
过了一个月后，碧玉从山下回来带回来不少赏金，长发的少女难得心情不错地哼着歌一路来到自己师父的房间门口。
房门半开，她也没有多想高兴地闯了进去：“师父你看这个月的账……”
她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住。
“师父？出什么事情了？”
地上到处都是被丢的白纸，逍遥渡影头疼的捂着脑袋：“有人来提亲……是提星儿的亲，还说，要给星儿洗灵根……”
碧玉走进屋子，蹲下身将满地的纸一张张捡起来：“洗灵根？他们打算洗哪个灵根？”
“他们要给星儿洗成水灵根！那些人只是为了有个好双修的水灵根炉鼎！星儿是主木灵根啊！”
“无法拒绝吗？”
“……”
看来是了，多半还是因为账目的原因。
逍遥渡影愁得慌，一边是逍遥门一边是星儿：“本尊……为了这个门派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星儿……本尊希望星儿……”
她将纸重新放在桌子上，顺势坐在逍遥渡影的身边：“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除非，星儿另有定亲的对象。”
她立刻想到了喜欢星儿的印飞星。
逍遥渡影立刻否决：“不行。印飞星无父无母，没有背景，镇不住那些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安排东方纤云如何？他是东方家的人，而且星儿又仰慕于他，现在只有他适合了。”
“……他会答应吗？”
“我会负责告知他的，再说了，这也是做给那些人看的。”碧玉将赏金放在桌上，另只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枝梅花的枝干，上面的白梅开得娇艳，她将这支梅花插在书桌上空空的花瓶里，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下次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师父。”
她可不是什么傻傻的不谙世事的孩子。
为了提防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比以前更加勤奋的修炼，闭关，无论是剑法还是修为。哪怕受了风寒也雷打不动的下山接受悬赏。
待她隐约有仁剑的名号时。
叶昭昭那天哭着跑回来拉着印飞星出去，她有些疑惑地望着，昭昭不是下山去买回气丹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推开门，看着扶额的人愣了下：“师父？”
“那些人又来了……”
“什么？”
“这次他们要印飞星。”
“就因为他是水灵根？那些人竟然男女不忌吗？！”印飞星断然不可送出去，他可是逍遥门唯一的天灵根弟子啊！
“他们说逍遥门有你和东方纤云足矣。”逍遥渡影说得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目光看向那边空的盒子：“那个盒子是空的。”
她惊讶地看向地上的盒子。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空的，只是刚好可以用此事做个借口。我想过了，麻烦你去和玄铭宗的人联络，以印飞星的天赋去了玄铭宗应该会有更好的机遇……”
“不，不用。”碧玉压下心中如山呼海啸般的愤怒：“就像之前所说，那些人让我来处理吧。”
“……行吧，记得做事小心。”
她上前将刚摘的梨花枝干插进花瓶里，逍遥渡影盯着瓶里的花看了会，无奈地笑道：“这么多年，你这个习惯倒从未变过……”
碧玉笑着没出声。
她知道自己要保护的是什么，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问题。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与其让师父一个人，不如连个人面对要来得好。
从房间出来后，她走在走廊上遇到了狼狈的三个人。
印飞星和东方纤云两个人都受了伤，互相搀扶着，叶昭昭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两个人。在看到自己时，这个小师弟眼睛都亮了：“碧玉师姐！师姐！你快看看大师兄他们！”
“怎么回事，落得这么狼狈？”她很快做出了反应，走过去扶住一瘸一拐的东方纤云。
东方纤云尴尬的捂着流血的屁股，避开她的视线：“我的伤没事，碧玉师姐你去扶八戒吧，他受得伤比我严重多了！”
她微微皱眉，又看下印飞星。
白发的少年闷闷不乐地瞪了眼东方纤云，然后赌气般的说：“我没事！”
“……”
最后在叶昭昭仰慕的注视下，碧玉一手一只的将两人提进了房间里。
叶昭昭：果然还是碧玉师姐厉害！
#今天的叶昭昭依旧是碧玉师姐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