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当然也不是个傻子。他能明白萧东黎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行。
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了结局的一本书,你可能会对过程感兴趣,但你绝对不会再想把书看完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萧东黎一脸不解,一头雾水。
“为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我猜应该不可能是因为你凑不齐军队给我又怕我死在战场上?”苏洛冷冷的看着他。
“………这样啊?”萧东黎沉吟了一会,似乎终于组织好了措辞。
“军队是肯定凑不齐的,让你一个人力抗千军万马我也真的怕你就那么死了。所以想了个折中一点的办法,不给你那么多的人,也不只让你一个人单飞,所以干脆以我们现在的阵容为原型拉起一支队伍吧,这样的话威胁………”
“这样的话威胁就不仅仅局限在一个苏格拉底身上,威胁会扩大到一支队伍,或许在他们眼里是一个团队,一个组织。并且还不会是那种依靠普通人来撑场子的组织,人数和实力并不挂钩。”苏洛没有接他的话,直接是打断了萧东黎的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分毫不差。看萧东黎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的话已经被说完了。顺便还被补充了一下他还没想到的。
“………哦。”所以他只能哦了一声,然后反应了一下。
“………你是不是上哪学了个读心回来?要说的话一模一样。”
“他一直都会。上次苏格拉底大闹南部大陆的地下集会的时候他就用了,那个小物件就是利用【读心】的神秘能力衍生出来的【恐惧读取】做到的。”
萧东黎阴森森的瞪着苏洛,苏洛不为所动。
这个尴尬的气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苏洛终于是一扭头,走了。
临走的时候丢下了一句话:
“你想干就干吧,我无所谓,只要不是随便卖我,我都接受。”
萧东黎不解风情的笑了,然后反问道:“接受什么?我们可什么都没计划出来呢。”
而然苏洛这次用的却不再是如同以往那般开玩笑的神情回应他。
“有些事情不是你来做就是我来做,但无论去做那件事的人是谁,总得有个人去做。既然我已经担下了那么多,再多担一点也无所谓。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就是普通的告诉你——”
“记清楚自己要什么,不然干完了事情,容易后悔。”
然后苏洛就那么晃晃悠悠的出去了,用着罗晟罡遛弯时候的招牌动作出去散心了,留下房间内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哦,两个人,罗晟罡回他自己屋子里睡觉去了。
良久的沉默。
………………………………………………………………
白少绝很少会主动就着某一个他并不熟知的问题去特意找什么人讨论。
今天显然要破例了。
“虽然认识的时间差不了多久,年龄也很相似,也非常有可能是都是东方国度的人………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就好像他不同于我们,不同于这个世界。他独立出这个世界,就仅仅为自己而活?”
“你呢?”萧东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把问题扔了回去。
“你应该认识他最久才对?你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些东西吗?用得着问我吗?”
白少绝默然,继续捣鼓他手里的东西——他思考的时候习惯这么做,不摆弄些什么东西,他总是静不下心来。
萧东黎看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杯,端到唇边抿了一口:
“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那个家伙不正常。你知道我说的不正常指的是什么。”
白少绝没有应声,连动作都没有暂停一分一毫。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萧东黎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究竟是他想听到的,还是他不想听到的。
“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一定要我说出来?”萧东黎的声音几乎是在叹气了。
“没发现吗?他好像已经,不知道死亡是个什么东西了?”
“…………”白少绝一如既往不做回应,但已经停滞的动作出卖了他。
“不论是善人也好,恶人也罢,当人真正地领会到‘何为死亡’时。就会产生一种明悟——看到自己的恐惧和渺小、自己的孤独和无力。”
“同时也看到真正的自己。”
“你觉得他不怕死吗?”萧东黎问。随后他又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回答。
“肯定会怕,他应该是我们当中最怕死的一个了。”
“世界万物终将凋零,唯有死亡永恒,唯有死神永生。”
“为了回避它的到来,人类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做出任何残忍的事情。只要,自己能够活着。”
“从古至今,人类所犯下的绝大多数罪都来源于此,不是吗?在有些人看来,为了活下去,犯下罄竹难书的恶业也不为过。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命,就算是犯下整个世界都不能容忍的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怕死的人唯一不可能不了解的东西便是死亡本身。白少绝,你说……为什么,那个家伙,会‘不知道’死亡是个什么东西呢?”
他把自己放上了一个会被万人追杀的位置,他所接触到的人都是在死神手中跳舞的亡命徒,他将要走的路注定要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但他却视而不见了……”白少绝终于开口了。而萧东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名为敬畏的东西。
“他开始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除了他自己没变,其他的一切都变了。”
那些与他不过分毫的死亡没能改变他任何。如果苏洛疯了,变成什么杀人狂,变成什么屠夫之类的都好,那代表着他才是个正常人。可他没有。
“这是学习能力能够做到的事情吗?”萧东黎问。
罕有的,白少绝给了他回答。
“这是奇迹。”
“一个注定如此,永远不会被外界所改变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