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了,但现在看来只有把话说到明面上阁下才会真正理解”。苏格拉底看着沃萨。
准确的说,苏格拉底的眼神自从移到沃萨脸上之后就再没移开过。
“嗯……虽然再说一遍有些晚了,但……还是说了吧。”
“【黑河】家的小少爷,您最好,不要想着与我为敌。代价……你应该看的很清楚吧?”
沃萨也许是愣了,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他似乎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现在才来得及发出声音。
“换弩箭!不要靠近!远远的打死他!远远的……”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倒不是他想停,而是他不得不停。
身体不受控制了,这是沃萨的第一个念头。他很清楚,能做到这一点的家伙可不是什么善类。而正在做这件事的家伙就更不可能是个什么好人。就即便他是,在刚刚沃萨召出一群人包围还偷袭的剧目上演之后,他也不再是了。
随后,便不只是失控这么简单了。让人几乎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从四肢百骸侵袭而来,同时冲击着他的感官。
他应该晕过去的。这种剧痛可以瘫痪掉任何人,更甚一些,或许可以杀死什么人吧。他想。但他没有,他甚至比以往还要清醒。这份清醒甚至能支持他思考。
他的神智仿佛被夺走了,留下的就只有对痛苦的感知。那感觉就仿佛身处仅由痛苦构成的地狱之中,他的神智与感知是唯一的指引,哪怕指引的终点是更加无法理解的痛苦,更深的折磨。
而苏洛也不是什么负担也没有的。他的能力是学习和使用他人的能力。而使用“他人的能力”只是他本人能力的一部分,所以,他发动他人能力所消耗的力量,是转化过后以“他本人的能力”的消耗反馈到身体上的。
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体感干涉】,但算上之前一瞬间影响数十人的精神,再到更之前的杂七杂八的各种能力消耗,此刻已经大大超出了苏洛本身的能力的承受范围。
不过,还不到极限。虽然再死撑下去的话一定是苏洛先倒地,不过,有些时候,是不需要把人逼到极限的。
人都是惜命的。眼前这个家伙一定不会例外。
苏洛在赌。他在赌沃萨会害怕。只要他怕了,怂了,动摇了,有一点点想要求饶的心思了,苏洛就赢了。
但几率到底有多大苏洛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再撑几秒。
只能按秒算了,苏洛不敢高估自己。不过同时他也不想高估沃萨以及他的手下。现在他作为操纵者都已经有了度秒如年的感觉,那么恐怕被操控的众人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事实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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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多久了?沃萨不知道。
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那些画面走马灯一般的晃过,迅速的播放完了他记忆中自己的一生。
据说人类只有在感受到死亡威胁临近的时候,才会出现那种高速回放自己人生的场景。自己会就这么死去吗?沃萨真的不确定。
或者说,他在期待这个不确定的结果成真。期待这个并不切实际的想法成真。
而痛苦仍然在继续。他的想法依旧只是不切实际的梦而已。
过去多久了?沃萨不禁问自己。是不是有一万年那么久了?也许更长?
似乎是把他正在度过的每一秒都拆成了百万份,而每一份的时间中都有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在等待着他。
一万年过去了……起码他感觉有那么久了。就如同突如其来的出现一般,那种痛苦感觉又突然的消失了。连同附加在他身体上的种种限制一并消失了。
梦醒了。
沃萨终于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他可以力敌的对手了。
他瘫倒在地,仰头看着于他而言高高在上的那个白色恶魔。
“您已经取得胜利了。我认输,不过阁下即便杀了我,也不能干手净脚的走出这里了。”当性命攸关的时刻,让一个人收起自己的自付和高傲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何必急着求死呢?我只需要一个引路人,而不是一个死人……你要知道,杀人并不是我擅长的。我擅长的东西,在人活着的时候才有效。”身为苏格拉底的苏洛轻笑,却让人明明白白的从那笑里读出了毛骨悚然的恐惧。
明明他没有再开口,但沃萨却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响彻脑海。
——我说的,你明白了吗?还是说,需要我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
沃萨打了个寒战。他有理由相信这个白色的恶魔还有未出手的手段。如果他好好配合……兴许还有一条生路,因为他说他需要一个“引路人”……
沃萨心念一动,他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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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洛本人也是强弩之末了。他比沃萨唯一好的地方就在于他现在还能依靠着自己的手杖站立在原地,而不是像沃萨一样半死不活的瘫倒在地。
而那个人正在地上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他。
拜托了,别再怀疑了,再怀疑我可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
索性不是。幸好他没怀疑。
“你说话算话?只要我给你想知道的,你就放过我?”
“我可没有这么说。”苏洛缓缓的挺了挺腰。
“这不是交易。”他说。“这是我应得的战利品。”然后他玩味的看着咬牙切齿的沃萨,终于补上了一句:
“你很辛运,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将我应得的战利品给我吧,那之后……”他甚至没有把目光再落在地上的沃萨身上,像是驱赶什么似得挥了挥手。
“那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你可以走了?可以走了?哪怕是亲耳听到了这句话,沃萨还是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这个家伙打算遵守承诺?
所以他自己抬头了,对上了那个人的目光。
然后他明白了。那个恶魔没有打算遵守承诺……不,他从未承诺过任何东西。就像人类不会对虫豸承诺任何事情一样,在这个纯白颜色的恶魔眼中,他就是这样渺小的存在。活着与死去没有区别,早一些死去和晚一些死去没有区别,厌烦或不厌烦都没有区别,因为他就只是对方挥挥手就能消灭的渺小存在。
沃萨缓慢的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手脚并用的朝后退去。不过他没有退开多远,因为那个家伙的目光终于是落在他身上了。
“你是谁!”沃萨终于是鼓足勇气这么吼着。“我需要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
当这句话出口,他甚至在那个家伙眼中看到了謔笑。
他知道自己不自量力了,终于是带着不甘的羞愤低下了头。而在同时,他的头顶传来声音:
“苏格拉底。”那个声音应该是带着笑的。
“【无垢】苏格拉底。”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