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色的人形轻轻用手杖点地,微笑道:
“还是说除了谈谈,你有别的想法?”
厚底靴半张脸贴在地上,紧张的颤抖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倒在地上的,但这不影响他紧张。
他明白自己遇到什么了。他知道自己抓错人了。真正的【无垢】是足以被写进传说中的,不,他已经是一个传说了,一个绝无仅有的传说。又怎么可能被他这样的家伙带着一群对方根本不会入眼的废物抓到了?
而现在,他在见证那个传说的降临了。
就像苏洛在摩洛伦堡,那个所谓的传说人物被追杀的那个夜晚,黑天使微笑着在围杀她的众人面前拍了拍手,随后,在空中飞落下来的血色玫瑰花瓣中,新娘现身了。
她身着婚纱,一层遮盖着一层,层层叠叠下遮住了她的面容。她身周不断飘落着玫瑰花瓣,似乎无穷无尽。而花瓣一旦落在人的手上,身上就立刻化开来,将沾染到的地方染成狰狞的猩红。
有人开口,嗫嚅着她的名字——新娘。血新娘。
因为那是个传说。因为她是个传说。只因为她是一个传说,一个仅以名字就能使万人顶礼膜拜的传说。
血色传说。
而此刻也一样了。
他嘴里的那个名字一直在打转,他反应良久后又茫然。他当然不知道那个传奇是谁,那只是一个传说,一个他永远不可能与之有任何交集的传说。
【无垢】。他只知道这个,仅此而已。
而他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就如同一次又一次栽在自己手里的那些无能的家伙一样,一丝一毫逃离的希望都没有。
是与之为敌,还是觐见传奇?
似乎是个很容易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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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总是喜欢赌博。苏洛想。
很多时候,他们总在赌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过即使是赌徒,也很难说清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理说赌徒是最大胆的,他们在自己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依然敢于下注,无论自己能否计算清楚接下来局面的发展。把一切押在自己的算计、此时的运气和……对面的人身上。
他们似乎很少把宝压在自己身上。至少看起来如此。
赌局的输赢大多是由前两项操控,但改变局势最多的却是第三项——人。
一场赌局里,最令人无法看透的不是狂热者,不是赌场老手,不是赌技精湛的人。甚至不是背后操盘的人和出千的人。
凌驾于规则之上,甚至直接破坏规则的人才是最令人恐惧的。那些身处规则之中的人纵然算的再多,也无法胜过破坏规则的人。
虽然空子不是那么好钻的,不过,总会有那么几个试试的人。
一旦成功,他们就知道规则之内有一个世界。而规则之外,又有一个世界。
所谓必胜的游戏,于赢家而言,没有规则。
此刻,便是如此。
苏洛几乎是笑着看着那个“五体投地”的家伙蠕动着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他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因为他要知道的不是这家伙看到他……好吧,看到那个虚构出来的【无垢】之后的感叹,他需要的是情报,资料,一切有关于他和……这个【无垢】身份的消息,越多越好,最好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晚上好,先生。”苏洛单手脱帽,深鞠一躬。十分标准的贵族礼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高高在上的贵族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阴暗肮脏的小巷子里?
没人说得清他的温文尔雅下是不是隐藏着杀意。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他那温文尔雅的表情就是他杀意外漏的表现,也许不是。
可不管怎样,此刻,这两种状态合二为一的时候,却不给人诡异的感觉。相反,这种融为一体相辅相成的对立的表现,融合在一起时的感觉或许会被称之为恐怖。
“实不相瞒,我有一些问题想从您这里得到答案。”
他的声音彬彬有礼,任谁来了也挑不出毛病。
“请问,是谁想要去威胁一个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可怜孩子呢?嗯……也许您确实知道些什么?”
厚底靴死死的盯住他,终于开口了。
“呸——!你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任……何…!”
他甚至没来的及把自己的狠话放完,突如其来无法忍受的疼痛便从身体各处猛的袭击了他。像是坠落入了刀片构成的海洋中溺水,锐利到几乎撕裂骨髓的剧痛可以在一瞬间杀死所有将要发出的声音。
他理应昏过去的,可他没有。也不是他不想,他只是做不到罢了。
因为,面对某一些人的时候,你的身体也会是你的敌人。
【体感干涉:痛楚】
苏洛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他花了将近三天才完全掌握了萧东黎的【戏法】能力……的其中一部分。
【体感干涉】和【视觉干涉】。
两个应用范围最大的能力,虽然很普遍,但也很实用。
尤其是在装神弄鬼的时候。苏洛想,随后他笑了。
“好了先生,我重新问一遍:是谁想要去威胁一个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可怜孩子呢?”他的声音依然保持着那份温柔,近乎公式化的温柔,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属于自己的真实感情。
“黑…黑色……黑色冥河……他们出的钱!他们出了最高悬赏去捉拿那个有白色护身符的家伙!他们说那个人就是称号者【无垢】!”
刚刚还在威胁他性命的剧痛消失了,就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厚底靴显然没有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折磨就这么消失,一时间整个人没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一般的在地上抽搐着。
“好了,我想我们应该问下一个问题了。”苏洛笑道。那一副无可挑剔的贵族腔调又一次展现,他极度绅士的提问着:
“那么,我可以在哪里找到他……或者他们?”
他很平静,而厚底靴却不这么认为。苏洛白色的手杖轻轻的敲击着地面,像是在为什么打着节拍。
他不敢再迟疑了。
“阿卡德有他们的分部所在!我就知道这些,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
“嗯…?你可能没有理解我的话,先生。我问的是,哪、里、可、以、找、到、他、们?”他重击了一下手杖,在地面发出了“啪嗒”一声。
那剧痛又一次袭来,哪怕他已经有了防备却依然没能挺过去。
“阿纳里港附近!他们在阿纳里港!我只知道这么多!我只知道…!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真的……”
“谢谢。”
苏洛点头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谢意,他终究不是个什么以折磨他人为乐趣的家伙,既然已经得到他需要的东西,哪怕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他也不需要再为难这个可怜人了。
毕竟,大家都是可怜人,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在反抗,而你们只能被迫反抗。
然后他轻轻用手杖敲击了一下地面,那微不足道的一声扩散开来后一切有关于他本人的东西都消失了,包括深入骨髓的剧痛。
唯独留下了一句话。
“谢谢您,先生。请代【无垢】苏格拉底向您背后的那几位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