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渡危机
云思遥2025-11-11 16:526,955

  

  碧玺宫里令人窒息的安静。

  恪纯的脸色仿如雪一般透明,两颊却透着奇异的潮红,没有血色的嘴唇紧闭。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流泻在碧玺宫里,似能看得见漫天的尘埃。

  沈沁如微蹙眉头,叹息道:“蒋太医,连你都查不出公主究竟得的是何病?”

  蒋太医谨慎地看了看四周,道:“皇后娘娘,微臣不敢有所隐瞒,公主的急症非常的怪异,微臣行医数十年,却丝毫没有把握能够医治公主。”

  沈沁如心情复杂地瞅了眼恪纯,羸弱的生命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生出无限的怜惜。“无论如何,倾尽全力也要医好恪纯,要不然,恐怕即将到来的那场纷争连本宫都不能平息。”

  蒋太医面露难色。

  “恪纯、恪纯!”太后焦急的声音响起,沈沁如忙上前迎接,只见太后被碧云搀扶着,两手微微颤抖,看到昏迷不醒的恪纯,眼角犹有泪痕,“怎么会晕了过去?太医,你有没有给她开药?到底还要多久她才能醒过来?!”

  蒋太医冷汗迭出,顾不得姿态,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到太后面前,道:“太后娘娘,微臣、微臣无能……”

  “住口!”太后怒不可遏道,“哀家不要听这些,哀家只问你,怎样才能救恪纯!”

  沈沁如不忍看到蒋太医为难的模样,上前道:“母后,恪纯她吉人自有天相,蒋太医医术高明,定会有法子医好她。”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蒋太医不断磕头道。

  太后终究没再理会他,而是坐在床沿紧紧握住恪纯惨白的手。“纯儿,你快醒醒,哀家来看你了,哀家宫里有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再不醒来哀家可都不给你藏着了。你不许调皮,哀家年纪大了,经不起你的玩笑,你快点醒过来,不然哀家要是生了气,一准儿跟皇帝一样把你关起来。”

  沈沁如静静地听着,眼角不知不觉地流下清泪。

  她心里曾经留下过芥蒂,因她是她夫君最疼爱的女子。眼见她生命的流逝,她却一样的心如刀割。

  “贞妃娘娘到。”尖细的嗓音打破殿堂的沉静,贞妃踏着声音走进,视线停在昏迷不醒的恪纯身上,顾不得请安,满脸讶异地道:“昨晚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今日,怎会这般严重?”

  她一开口,太后蓦然回头,怒火中烧。“原来,昨夜你就知道恪纯感染风寒,却知情不报,到底是何居心?!”

  贞妃被她的眼神骇到,不禁后退一步,道:“母后,我,我昨夜让秦太医来给恪纯诊治过,却被恪纯逐出门外,我以为恪纯病得不重,所以……”

  “所以你就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纯儿她年幼,跟皇上起了争执,你不仅不加以劝导,连她病重的消息都要隐瞒哀家,你不闻不问,是想要害死她吗?”太后咄咄逼人,盛怒无从掩饰。

  贞妃慌忙跪下,辩解道:“臣妾绝非故意疏忽,实因容儿生病,臣妾忙于照顾容儿才会一时大意,并非有意为之,请太后明察。”

  “住口,你不用再狡辩了。你心里对哀家的怨恨还少吗?见哀家疼爱恪纯,便想用恪纯来伤害哀家,哀家今日算是明白了,若是恪纯有个三长两短,哀家断断饶不了你!”

  贞妃不料太后劈头盖脸的指责,她被摆的一无是处,不由心中酸楚委屈。“母后!您疼爱恪纯天下皆知,恪纯是您的外孙女,可容儿是您的嫡亲孙女,难道您就这般厚此薄彼吗?臣妾照顾容儿的心跟您疼爱恪纯是一样的,难道臣妾就这么罪无可恕吗?”

  太后微微一怔,一时竟回不得话。

  沈沁如一同跪下道:“母后的心情臣妾明白,贞妃亦是拳拳之心,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当务之急,仍是医好恪纯的病。”

  太后闭上眼。“罢了,罢了。哀家年纪大了,争不过你们,若是纯儿有三长两短,哀家也没面目见景王,就随纯儿一同去了。”

  贞妃跟皇后俱是一震,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静默不语的蒋太医忽然道:“启禀太后,公主的急症其实并非无药可医。”

  “什么药?”太后忙睁开眼,前进一步,急切地问道。

  “冰魄雪莲。”蒋太医躬身道,“公主的虚热须用冰魄雪莲的寒气方能压制,只不过……”他犹豫了会,复道,“冰魄雪莲乃世间罕有之物,微臣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传朕的旨意,天下寻访冰魄雪莲。”萧霁睿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后,平静似海的面容里看不到波澜,但熟悉他的贞妃却仍然从他僵硬的举止里看到端倪。

  他终究是在乎她的,比他想象中更甚。

  “皇帝!”太后泪光盈盈,“恪纯的病牵连一干人等,哀家问你,你当如何处置?”

  萧霁睿幽深的眸子对上惊慌失措的贞妃,淡淡的叹息道:“母后,恪纯如今昏迷不醒,母后权当为她积福吧。”

  太后没了回音,只是望着昏迷的恪纯发愣。

  “母后,恪纯会没事的。”沈沁如温和的声音是寂静房间里最后的声响。

  两日里,后宫笼罩在愁云惨淡中。恪纯没有醒转的迹象,而冰魄雪莲的下落也迟迟没有进展。太后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更是每况愈下。贞妃被太后斥责后,终日闭门不出。惟皇后日夜照顾,太后稍许欣慰。

  乌云蔽月,寒风阵阵。

  婉辞裹紧了斗篷,手执灯笼,走到碧玺宫门口。守夜的摇红见是她,忙接过她的灯笼,道:“颖贵人,您怎么过来了?”

  婉辞淡然笑道:“我来看看恪纯公主,皇后娘娘还在里面吗?”

  摇红摇头道:“刚才娘娘嗓子倒了,被太医劝了回去休养。太医说,公主日前病情尚算稳定,不会反复发作,留我们在外守着便够了。”

  婉辞微一点头,不禁叹了口气。“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摇红略略犹豫,片刻后方点头道:“太后娘娘曾经嘱咐,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公主。不过,摇红相信颖贵人待人是真心的。”

  婉辞微笑着谢过她,走进房间。

  靠近恪纯,她身上灼热的气息便翻涌而至,婉辞不由地皱眉。恪纯无意识的呵出热气,身体躁动不安。婉辞走近她,将她抱在怀里,她浑身冰凉的气息覆盖在恪纯周身,恪纯慢慢地平复呼吸。

  “是谁?”婉辞一直专心的照顾恪纯,未曾注意到房间里站立一道黑影,借着月光隐隐看到他清峻地轮廓。她忙要行礼被萧霁睿阻拦。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萧霁睿微微讶异。

  婉辞应道:“我放心不下恪纯,趁着夜深人静,便想着过来看看她。”

  萧霁睿伸手按在她手上,只觉冰凉彻骨。“难为你了,很多宫女太监都不敢靠近她。”

  婉辞将恪纯两颊因汗水湿润的发丝捋到一边,叹息道:“我能做的,也唯有这些。早知今日,她本不该回来。”

  萧霁睿默然,孤高的身影掩在浓重的黑色里,说不出的萧索。

  “朕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才三岁。南边战事迟迟未平,她的父母双双殉难。第一次进宫的她,像个小刺猬。”萧霁睿面庞上浮现一丝淡笑,转瞬即逝,“她是战场上众多将士拼了性命保护下来的,她的身上寄托的是希望、是生命的延续。朕宠她、护她,竭尽全力要给她最好的,正是要把所有的补偿跟歉疚一同给她。”

  婉辞静静地聆听,专注的表情让他忽觉很安心、很放松。

  “恪纯很聪明,她总是知道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对待。先帝众多妃嫔不论出自真心喜爱亦或表面工夫,都把她视如珍宝,但她从未利用过自己的身份,为谁牟取私利。也因此,并无人敢小觑她。”萧霁睿注视着婉辞怀里的恪纯,嘴角淡若浮云的笑意给清寒的黑夜里些许暖意。

  婉辞微微颔首,她起初不是不怨她的。毕竟是恪纯将她平静的生活扰乱,让她不得不踏进陌生的领域。但这天真娇俏的女孩有种特殊的力量,教人想怨也是怨不得的。

  “你要不要把她先搁下一会?”萧霁睿忽然问道。

  婉辞这才发现自己两颊微微发烫,恪纯的身子如同火烧一般,太医因着这症状的怪异,不敢强行降温,只敢用补药调理。“我没事,这样她会好受些。”

  “你不曾怨她?”萧霁睿突如其来地问。

  婉辞低头,含一丝浅笑,道:“怨过,可惜于事无补。”

  萧霁睿闻言也不禁笑了笑。“你很懂得取舍。”

  婉辞但笑不语。

  “慕翰林被朕安置在了别院,朕目前还不能用他。”萧霁睿淡淡地道。不像在解释,似乎仅仅是陈述。

  婉辞默默地点头。她爹爹性格刚直,办事严谨,的确并不适合仍在动荡的朝廷。“谢过皇上。”

  “谢朕什么?”他勾起清浅的笑,问道。

  “谢皇上的用心良苦。”她噙着温暖的笑。

  内殿里一如既往的清寂,萧霁睿只觉从未有过的安心蔓延开来。他本不是多言的人,与她一起时而相谈甚欢时而沉默相对,却都是极其令人心安的温和,直抵人心的温暖。

  怀抱里,恪纯无意识的呻吟,婉辞微探她的气息,逐渐微弱。萧霁睿脸色凝重,惶然的摇头。“难道,朕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撒手而去?”

  婉辞的手一震,收紧怀抱,坚定地道:“她不会有事。”

  萧霁睿凝视她,只觉她的意志坚定他许多。

  “她不会有事。”婉辞再度重复,“因为有心人不会让她有事。”

  她的话有如醍醐灌顶,一语点醒梦中人。萧霁睿淡淡一笑,眼中透着针尖般的利光。“有些结果,即使是他,也是承担不起的。”

  婉辞微微叹息,却静默不语。

  萧霁睿却看懂了她的忧心,问道:“你知道朕为何要册封恪纯为公主?”

  婉辞点头,却没有回答他。恪纯身份特殊,景王手中握有天朝一部分的兵权,某种程度上说,是皇上克制安国将军于运龙最有力的助力。于运龙自然不希望恪纯进宫,成为毓妃最大的阻碍。

  皇上将恪纯晋封为公主,又准许她前往边关,为的是安于运龙的心,保恪纯的平安。这一切她明白,但她不能言说。

  萧霁睿脸上浮现淡淡讥讽。“你能明白,有人却蠢蠢欲动不肯罢休。”

  “有舍才有得。”婉辞淡然一笑,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晨曦若明若暗,清淡的阳光从窗外映射,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的霜华。

  婉辞睁开眼,萧霁睿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她身上盖着他的大麾,那陌生偏又熟悉的气味覆盖,她一刹那的恍惚。

  摇红闻得她的声响,走进来为她准备盥洗用具,一面抿嘴笑道:“颖贵人睡得可是安稳?皇上嘱咐奴婢,一定不能惊扰贵人休息。”

  婉辞神色坦荡,把怀里的恪纯安置妥当,秀眉微蹙,问道:“宫里还没有别的消息传过来吗?”

  她估摸三日已是恪纯的大限,她昨夜虽言辞坚定,但为的仍是宽慰皇帝与她自己的心,到底有几分把握自己都不得而知。

  摇红摇了摇头,道:“蒋太医说,倘若今日再无冰魄雪莲,恐怕回天无力。”她语气焦灼,对未来那场可能的暴风雨不由自主地恐慌。

  “这两日里,毓妃娘娘可曾探望过公主?”婉辞问。

  “并没有,听说毓妃娘娘身子不大爽快,才免了晨昏定省。”摇红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毓妃娘娘平日为人尚算周到,想必这次是真的。”

  婉辞暗暗冷笑。戏总是要做足的,毓妃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贵人要在这用过膳再走吗?”摇红道,“皇上一早都叮嘱过了。”

  婉辞摇头道:“不必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我还是早早回去比较妥当。”

  摇红了然地点头。婉辞迟疑地望着萧霁睿留下的大麾,摇红一旁机灵地道:“贵人,奴婢不妨先为您收着,亲自交给皇上。”

  婉辞赞许地颔首。“如此让你费心了。”

  她走出碧玺宫的时候,前方有喧哗之音。她果断的退避三舍,远远地见太后、皇后领着一拨人行色匆匆地往碧玺宫的方向。在她们身后的,赫然是毓妃。

  婉辞舒心的一笑,一直不得放开的神经陡然一松,疲倦翻滚而至。尊贵如恪纯,生命尚在一线之间,某些人果真是可以只手遮天的。

  她于毓妃,不过是一个颇为有趣的对手,她无趣时光的一种消遣的方式,构不成任何的威胁,所以她容她,有限范围的容她。

  直到,自己亲眼看到她的胜利为止。

  婉辞忽然淡淡冷笑,鹿死谁手,到底仍是个未知数。甚至于,她对皇帝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相信他的隐忍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从前可以,将来亦如是。

  碧玺宫里,蒋太医把完脉,又将冰魄雪莲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取出。冰晶剔透的花瓣、鲜红如血的嫩蕊,触摸到外界的热量,自然的舒展花瓣,散发清寒的气息。蒋太医欣喜的连连点头。“的确是冰魄雪莲。”

  太后微微松了口气,于冰艳举袖掩唇,轻轻咳嗽数声,道:“都怪臣妾不中用,耽搁了一日,让太后娘娘不得安心,请太后娘娘责罚。”说罢就要跪下。

  太后忙扶起她,满目恳切地道:“恪纯性命无忧,毓妃实要记上一功,哀家何来责罚一说。”

  毓妃心头暗笑,面上却谦恭道:“公主鸿福,臣妾不敢居功。”

  太后叹道:“倘若人人似你一般,病中仍不忘惦记恪纯,这孩子便不会有此劫难了。”

  随侍一旁的贞妃浑身一颤,却无从辩解,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仍是不曾滴落。泪水,有时仅仅是最苍白的装饰。

  蒋太医谨慎的采摘一朵花瓣,嘱咐御药房的小太监将其煎熬成药。众人屏息等待,挽绿将恪纯扶了起来,徐徐地将汤药灌入她嘴里,不料,一个转身她便吐了出来。

  众人手忙脚乱,太后喝道:“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太医擦了擦冷汗,颤声道:“微臣不知,恐怕,公主昏迷太久,连冰魄雪莲都救不得了。”

  太后闻言晕厥过去,蒋太医慌忙扶起她,将药丸送进她口里。太后幽幽醒转,摇着头,泪流满面。“哀家不要你治,若治不好恪纯,哀家也不要独活了。”

  “母后……”沈沁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希望的愈多,失望却也铺天盖地。不知过了多久,碧玺宫外一阵躁动。

  沈沁如示意挽绿出去查看,少顷,挽绿回禀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是皇上,皇上带着温大人过来了,说能医好恪纯公主。”

  众人欣喜,悬着的心放下。

  于冰艳淡淡的扯了扯唇角,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转向外面。温宁远吗?看来,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

  恪纯又整整昏迷了三天,没有人知道温宁远是如何医治恪纯的。待她醒来时,她的救命恩人温宁远却因心力憔悴、疲惫不堪而晕倒。

  恪纯醒来时听到消息,不免抱怨道:“那书呆子,还以为他到底有些斤两,却这般不济,连我都不如。”

  太后笑道:“你不谢他的救命之恩也便罢了,却还取笑人家。要知道,上次边关的伤他还没将养透,如今劳心劳力,难免吃不消。你当心皇帝听到了,又要责罚你。”

  恪纯不禁笑道:“皇叔如今才舍不得呢,对我可是百依百顺。”

  太后沉思了会,方道:“如今你身体虚弱,哀家打算过些日子,等你身子好些了,去鸿锦寺还礼。你可得跟哀家一同去。”

  恪纯皱着小脸道:“太后娘娘,您明明知道恪纯最不爱那些佛啊禅的,您就饶过我吧。”

  太后故意板着脸道:“别的事哀家都可依你,唯独这件不行。原该你亲自过去还礼,马虎不得。”

  恪纯叹了口气道:“纯儿明白,纯儿想带一个人,太后总会成全纯儿小小的心愿吧?”

  太后忍俊不禁道:“就你爱跟哀家讨价还价,哀家依你。你这些天好生休养,不许调皮捣蛋,故意拖延时间。”

  恪纯吐着舌头,笑道:“连纯儿这点小心思太后也已猜到,纯儿也太没用啦。”

  太后拍了拍她的额头,笑道:“哀家从小看你长大,哪有不明白的。不过,哀家可得警告你,这次礼佛,你可不许乱了规矩。”

  恪纯唉声叹气道:“这是谁的主意,存心不让我有好日子过么。”

  “这是毓妃的主意,人家可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往后,你可得好好谢她。”

  恪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叹气道:“往后这宫里诸多我的救命恩人,我哪还有地位可言,恐怕好日子要到头了。”

  太后笑骂道:“你这丫头,无法无天惯了,当真要有人好好治你才行。眼看过两年,就到了年龄,也不知谁生受得了你。”

  恪纯把被子蒙住头,撒娇道:“太后嫌弃纯儿,想赶纯儿走,纯儿可不依。”

  太后笑眯眯地道:“哀家舍不得,定然是要让你在哀家眼皮子底下的。我们倪家,通共也就你一个金枝玉叶,怎会舍得。”

  恪纯心里莫名的一跳,掀开被褥,忙问道:“这次去鸿锦寺,宫里头还有谁一同去吗?”

  太后脸色微微一沉,意味深长地道:“这宫里,是时候走掉一批人,安静安静了。你放心,你要带的人,你便不说,也早已有人向哀家保举了她。”

  恪纯睁大眼,亮若星辰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通透,跟太后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辙。她泄气地道:“不好玩,我不要她了。”

  太后微微一笑道:“纯儿,这事情由不得你。”

  她当然知道由不得她,莫名的病就是给她最好的警告。“那太后娘娘可得保她平安。”她小脸上写着坚持。

  太后微一摇头。“哀家不能。”

  “为何?”恪纯不解。

  “他选中的人,倘若没有保护自己的本事,哀家亦不会护她。”太后嘴角含笑,眼里却是看透世情的了然。

  恪纯默然不语,慢慢露出释然的笑。“纯儿有信心。”

  太后亦微笑道:“那哀家也安了心。”

  一室的清寒在一老一少温暖的笑容里渐渐融化。

  贞妃出神地望着窗外,白雪覆盖,皑皑一片,惊觉冬天似乎永无止境。

  “母妃,是不是容儿连累了你?”祉容走到她面前,满目忧心。她的母妃多日里不言不语,每日进食也只少不多,越发苍白瘦弱起来。

  贞妃缓过神,淡淡笑道:“怎么会,我的容儿是得到皇上庇佑的,是母妃的福祉,怎会连累母妃呢?”

  祉容咬着下唇道:“可是从前父皇每日都会来看望母妃,如今已有七日不曾来见母妃了。父皇是不是生气容儿生病耽误恪纯姐姐的病情?”

  贞妃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勉力笑道:“怎么会呢?你一直都是父皇心头的宝贝。父皇疼你跟疼恪纯姐姐是一样的。父皇他日理万机,总有他难免疏忽的时候,你别怪你父皇好吗?”

  祉容用力地点头道:“母妃,您别伤心,儿臣往后一定加倍孝顺太后娘娘,让她不再生您的气。太后娘娘一定会明白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的。”

  贞妃眼中流露出慈爱柔和之色,强擦着眼角道:“母妃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才是母妃最欣慰的事。”

  当年萧霁睿将祉容交予她抚养,明眼人都明白是为了让她名正言顺地当上继王妃。她一直将祉容视如己出,一面是因祉容乖巧懂事,另一面也是因祉容是她深宫里唯一的支柱。她唯有照顾好祉容,才能让故王妃的家族对无依无靠的她有所庇护,才能这么多年在王府立足。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祉容对她的感情却不是亲生母女胜似亲生母女。太后不喜她,但看在抚养祉容的情分上多年来终是有所忍让,随着祉容的长大,她孝顺太后,每每为自己进言。她这才明白,这个孩子亦是她真正地地亲人。

  “娘娘,江总管来了。”晚秋喜不自禁地道,都知道江栋梁是皇帝的心腹,派遣他来,必然是有要事禀告。

  贞妃将她跟祉容的形容整理一番,方才宣他进来。

  江栋梁行礼后,嘴角带笑道:“奴才是奉了皇上意旨,请贞妃娘娘去梅苑见驾。”

  祉容欢悦的拍手道:“母妃,容儿就知道父皇定然放心不下母妃。”

  贞妃笑中带泪,忙道:“容我换身衣裳。”

  江栋梁道:“皇上说请娘娘便宜行事。”他微微指了指慈圣殿的方向。

  贞妃会意,喜悦却莫名地消了大半,涩声道:“我们这便走吧。”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渺烟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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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宫阙(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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