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之间，姜墨影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笑的是岑絮的自作聪明，哭的是两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敌对的。
姜墨影紧紧将岑絮搂抱在怀里，唇角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你倒还真是舍得，谁都能丢下。”
眼泪在姜墨影的眼眶积攒，他仰了仰头，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滴在岑絮的掌心中。
滚烫的泪珠灼烧着她的掌心，她下意识的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唯有掌心有一粒鲜红的液珠。
岑絮手指微微蜷起，将那滴滚烫的泪珠握在掌心。
“咳咳咳……”
岑絮虚弱的抬起另一只手，反手抚上他的脸，“别难过……”
姜墨影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冰冷而又沙哑，“孤巴不得你早日死去，又岂会难过！”
岑絮：“……”这下好了，还要再加上一个嘴硬的毛病。
不是，她都快要死了，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岑絮心中充满了无奈，暗自叹了口气，“你未来要是有了心仪的姑娘，记得对她好些，别，咳咳咳……”
“别凶巴巴的，人家会受不住的。”
姜墨影闻言，话语都噎在喉咙里，干涩的发疼。
“你关心这些问题做什么，反正你都要死了，孤是凶，是恶，与你又有何干系！”
岑絮叹了口气，“是都与我无关了，咳咳咳……”
她的声音很轻，飘散在空气中，姜墨影要很仔细很仔细去听才能听见。
“春桃跟了我许多年，她是好姑娘，虽然，咳咳……”岑絮轻喘着气，眼眸半阖，“虽然平日里会同你拌嘴，但她也是嘴硬心软，若……”
“若她接下来与你吵闹，你，你看在往日恩情的份上，放她离开吧……”
姜墨影抿了抿唇，没有应下。
岑絮见状倒也不担心，她知道他会照做，只是想要嘴硬一下。
岑絮虽然不痛，但也能感觉到身体在一步步的虚软下去，她的眼睛半阖上，唇角的鲜血不断溢出，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奇异的味道在喉咙食道蔓开。
她已经没有力气蹙眉了，也没有力气再叮嘱什么，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姜墨影凌厉的下颌，等待着不知何时来临的死亡。
最主要的是，岑絮也不知道这颗无痛毒药的致命需要多长时间，系统去别的位面任务者系统那偷药后来后，数据又开始出现bug了，没事一卡一卡的，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就连多久致命都没和她说就下线了。
姜墨影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默，恐慌的低头看了眼岑絮，见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血不知何时浸染遍了她上裳，月白的衣裳变的血红，像极了新婚的嫁衣。
“阿絮！”
姜墨影皱紧了眉头，不自觉的加大了声音，“岑絮！”
岑絮听见这叫魂一般的喊声，挣扎着微微睁开了眼睛，一字一顿缓声道，“对不起，我，我有点，累，了……”
“什么对不起！”
姜墨影咬着牙，一双桃花眼瞬间变的通红，恐惧很不甘蔓延在他的心间。
他才不需要对不起，他只想要岑絮一直陪着他而已，为什么……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探进自己的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
自从岑絮病后，他的身上就没有离开过银针，只怕岑絮出现任何意外，他来不及救。
姜墨影单手搂着岑絮，原本灵活的手在这一刻变的笨拙了起来。
平日里极易打开的针灸包在这一刻好像在阻碍他一般，他额头冒出了细汗，花了比平时多五倍的时间打开针灸包。
他的指尖不断的发着颤，拿起一枚银针想要让岑絮的毒蔓延的慢一些。
姜墨影后悔了，为什么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听岑絮那番此毒无解的暗示。
无论是什么，他只要岑絮，他只想要岑絮。
岑絮看见那根泛着银光的针，眼睛又睁大了一圈。
她无力的想咽咽口水，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她难受的蹙起眉，虚软的抬起手，拦住了姜墨影的动作。
“没，没用，的……”
姜墨影咬紧牙关，整个人散发冷厉，“孤做事不需要你管。”
说着，他迅速的拉过岑絮的手，准准的扎在穴位上。
“唔……”
岑絮眼角泛起了泪花，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折磨她……
姜墨影，你真是个狠人！！
姜墨影也不知道在她身上扎了几针，岑絮感觉身上又有了些力气。
岑絮：“……”
姜墨影抱着岑絮，通红的桃花眼冷冷的看向她，“你想死，没这么容易！”
说着，姜墨影便抬起另一只手，小心的避开那些针，稳稳的掐住岑絮的下颌，“岑絮，便是你死了，孤也会永远折磨你！”
“我此生不得安生！你也别想！”
岑絮轻叹一声，“咳咳咳，你这又是何必呢……”
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不愧是黑化了的姜墨影，厉害！
要不是系统下线了，高低要请它看场戏。
不过，现在攻略值是多少了？系统也没说。
岑絮一心只奔着死掉，差点就忘记了还有任务这件事了。
岑絮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任务面板。
还没等她兴奋一下，就被面板上写着的东西惊到了。
【攻略值20％】
什么？
不是昨天攻略值还有97％呢！怎么这么突然就！
岑絮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那她就快死了，任务不得失败了？
岑絮第一次迎来这个难题，到底是哪一环出的问题！
岑絮无力的半阖上眼，大脑急速运转着。
攻略值就是让姜墨影爱上自己，可她现在要死了，姜墨影觉得没有希望了，就悲伤过度的放下了？
岑絮心中警铃大作，那不得来一个终身难忘白月光。
岑絮强撑起力气，伸手抚上姜墨影的脸，一双杏眸暗藏水光，“其实……”
岑絮说着，又停顿了下来，自嘲的笑了笑，“算了，我都要死了，又何必说这么多呢……”
姜墨影闻言，皱起了眉头，冷言道：“又想替谁求情？”
“你放心。”他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意，“只要你死了，他们一个个的都得为你陪葬……”
“你说，孤听着。”
岑絮：“……”这怎么往下说啊！
她轻笑一声，“我是想替一个人求情。”
姜墨影冷哼一声，牙关紧闭，隐忍住心底的难过和痛苦。
她替所有人都考虑过了，唯独没有想起过他。
“我想……”岑絮唇角勾起一个轻浅的弧度，视线从未离开过姜墨影通红的眼眸，“我想替你求。”
“姜墨影，放过你自己吧……”
岑絮说着，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和唇边的鲜血混杂在一起，但偏偏她是笑着的。
这一瞬间，姜墨影都感觉是自己听错了，“你在谁求情？”
“你。”
或许是针灸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任务的驱使。
岑絮用力撑住，缓缓坐起了身，重重的呼吸着，伸手抚上了姜墨影的脸。
两人的脸上都是血迹，若是有不知情的看到，还以为两人共同赴死呢。
岑絮笑容轻浅，另一只手虚弱无力的撑着软榻，声音有些缥缈。
“姜墨影，放过自己吧，仇恨，爱困了你太久了……”
姜墨影狠狠皱起眉头，恶劣的笑道：“放过我自己？”
“我该怎么放过？”
仇恨占据了十二年，爱占据了他八年，他如何放过！
仇恨待他杀了皇帝就放下了，可爱呢……
岑絮呢……
她要丢下自己了，她从前从未有一刻想要丢下自己，可现在她要丢下自己了。
岑絮不断的摩挲着他的脸，“会忘记的。”
姜墨影嗤笑一声，明显没有相信岑絮的花言巧语。
可岑絮不在乎，她笑道：“相信我。”
说着，她微微用力，倾身吻上了他的唇。
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姜墨影看着近在咫尺苍白的面庞，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岑絮，她，在做什么！
岑絮只是轻轻的印在了姜墨影的唇瓣上，只短短几秒钟撤了回去。
姜墨影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就这样，他也没有注意到岑絮的脸又苍白了三分。
岑絮轻笑一声，“姜墨影，会放过自己的……”
她放下手，朝自己的手腕摸索去，找到了那条从第一位面带来的手链，缓缓脱下，放到了他的手中。
这条手链还挺好看的，看你这么可怜，就送给你吧。
她做完一切，朝一旁的面板看去，原本低迷的攻略值在这一刻疯狂上涨。
最后停留在【攻略值99％】
最后一点攻略值，岑絮知道意味着什么。
她再次伸手抚上姜墨影的脸，微微起身，抵在他的额头处，“我们再见……”
说完，岑絮的手便顺着姜墨影的脸缓缓滑落。
在她身子也跟着倒下去的那一刻，姜墨影搂住了她。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岑絮的身子连最后一丝温度都消散干净了，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岑絮，就是死，你也要同我葬在一起！”
他的声音干涩低哑，带这些许的不甘，又像是绝望中留给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
良久，这座凄冷的宫殿才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