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恬静带着点忧郁的声音紧跟着传出来:“素梧,他们这样的嘴角我们又不是刚见到,自从被送到这儿不就一直是这样吗。还能求什么呢,能果腹我就已经满意了。”
“唉,公主可真是慈悲,若是换了奴婢直接都前去同他们理论了,就算不常见皇上,那您也是位公主啊,这吃食连奴才的都不如。”素梧甚为不甘,极力的想激起竹阳公主的斗志。
竹阳公主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不再想这事了,刚准备去敲门时,她开了口:“我也想像他们一样跑到父皇跟前,不求献殷勤就是见上一面也好,从小到大父皇从来没有抱过我一次,每次见我那嫌恶的眼神就算他隐藏的再好我也是能看出来的。”
顿了顿,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罢了,说了这会子话口也干了,你去端着茶水来吧。”
然她打开门的瞬间我还没想好躲藏到哪里去,于是便直直的撞上了,素梧被吓了一跳,大喝一声:“你是何人,竟然站在公主的房门前偷偷摸摸,莫非是来偷盗不成?”
“怎么了,谁在外头?”竹阳公主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靠近些赫然能看到她比上一次见到的脸色还要白上几分,嘴唇上都无甚血色。
她愣了一愣,一脸的犹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是你。”
见她认出了我,我随即莞尔一笑,抱拳行了个礼道:“臣参见公主,没想到您还记得我。今个臣来给您请平安脉,刚刚是臣唐突了,无意听了几句您说的话。”
素梧亦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夸张的扶着胸口喘着粗气,而后皱着眉疑惑的说:“你就是那天跟着琉璃,前去给崇安公主诊病的小太医?”
“没事,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话,不过是我们主仆闲来无事说了些体己话罢了。”她不过随口几句就将偷听这事丝毫不惹人尴尬的化解过去了,真是个极聪明的,倘若不是因为病的严重,怕是现在最受宠的公主非她莫属。
“进来吧。”她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身子经不起来回走动,素梧忙上前搀扶着走到了床榻前服侍她坐下。
我跟在身后看着她身形单薄的很,不曾想病魔把她折磨至此。
坐定后她冲着素梧吩咐道:“去吧,烧一壶茶水过来,也给这位姑娘饮一杯。”
素梧领了命便离开了,她抓起帕子掩盖到唇上咳嗽了几回,身子骨柔弱的宛若稍稍挪动就会散架一般。
她冲着我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的说:“劳烦你还记挂着我,我记着几日应该不是太医院例行诊平安脉的日子,你是私自跑过来的吧,诊完就速速离去吧,万一不小心给你过了病气可是个罪过,我这身子我也是清楚的,已经油尽灯枯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嗡动了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末了终是无声的叹息。
的确,心脏方面的毛病还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能活过这十几年当真不容易。
低着头思忖了一阵子,而后认真的看着她说:“若我说有办法治你的病,你愿意试一试吗?虽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无法彻底医治好,但好转还是可以做到的。”
话音刚落她原本揉着太阳穴的手瞬时垂到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但她的反应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满眼希冀甚至我可以明显感觉到里面有光。
不过转瞬即逝,她像是发觉了自己的异样,抬手拢了拢鬓角,自嘲的笑了笑。
“你无需安慰我的,这十几年来汤汤药药也不知道吃了有多少,每次都燃起了希望却发现那只是失望而已,太多次了我倦了,这身子估摸也就这样了,早些去了也早些少了痛苦。”
为何现在的她和上一次见到的很不同,我犹记得上回她虽然病弱可还盼着嫁个好人家,这回怎的如此颓废,没有一点生的打算。
我不只这样想了更是问了出来,她怔了一下勾起了嘴角,眼泪却都簇簇的落下来:“是啊,可又有谁知最近这两年皇弟一直在命太医骗我,哄着我说病情好转。然谎言能瞒得了多久,我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虽说皇弟是为我好,可身子不管怎么治都每况愈下。”
竟是这样,所以就因着这个原因她突然就放弃了十几年的挣扎。
我知道再多劝她也听不进去,索性把心肌丸从袖子里取了出来,摆到了她的面前。
她茫然的望着我又看了看药,见她仍想拒绝我抢先一步堵住了她将出口的话:“公主先莫要急着拒绝,依臣之见您吃药吃了十几年,几乎试遍了所以,何不再试一试我的这个呢?”
可以明显的看到她的表情松动了些,但嘴上还是不松口,我又补了几句:“您也不必担心臣会还您,就想您刚刚说的,底子已经糟糕透了就算再害又能害到什么地步呢。”
良久,她就这么一直看着药盒纹丝不动,终是咬了咬唇同意下来:“好,只是它到底有何种功效?”
只要她肯试一试,那就是极好的事,我便耐心的解释着:“此药名为心肌丸,臣前几日回去后翻看了您以前的诊断记录,推断您应该会经常胸口痛,这药正是治疗这个的。您服用后即刻止痛,且以前不敢做的事,都可以去试试了。如今天气晴好,您也可以去放风筝了。”
“当……当真?”她坐立不安又小心的轻声问道,像是怕这是一场梦境,稍大些声就会毁于一旦一样。
我微笑颔首,同时又将如何服药告知了她:“此药一月服用一次,约摸是两年的分量,无法根治您的病症,缓解还是可以的,只不过最初效果甚微,需得一步一步来。”
突然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整张脸皱成了一团,贝齿紧咬着下唇,痛苦的呻吟声从牙齿的缝隙里漏出来,模样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