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无声落泪，我沉默以对。
她和我讲述了这些年来的生活，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用尽一切手段把林家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话说到一半，一个男人从外面进来了。
“李姝，你可真是个贱人！”
真是一句骂人骂到根骨的话。
可小姝只是端起刚放下的红酒，在男人的面前晃了晃，用平静而温和的声音：“林深，真是不好意思，我要不贱，你林家早就没了。”
林深也只是看着，企图再从眼睛里看到些什么，突然他冒了一句：“你姐回来了？”
我心头一怔，林深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先生还是管好自己的好，别哪天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深只是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可我知道他的那个笑容包含的意义。
他想要毁灭。
“小姝，你和林深现在是什么关系？”
小姝沉默了半晌，吐出了五个我怎么都想不到的词，“伪骨科关系。”
“妈妈呢？”
如果母亲在小姝不会有机会变成这样的。
“她被林家卖了，可是人家看不上她，泄欲之后就弄死了。”
手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起来，“姐，你会怪我吗？”
“不会。”我对李姝绝对坚定，绝对真诚，永远都不离不弃。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小姝摇了摇头，我知道她很累，我带着她上了床，她睁着眼睛不肯睡。
“小姝，相信姐姐好吗？有姐姐在，明天会好起来的。”
一夜好梦。
第二天见到林深的时候是在一家酒吧，他穿着不入流的衣服，左拥右抱的看着那些莺莺燕燕。
5
“林深！”
我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酒醒了大半。
“小怡……小怡……是你吗？”
我看着可笑，他居然叫的是从来都不曾见过的我。
“林深，喝醉了就滚回去，别在这儿恶心人。”
他回去了，而我站在原地，“小姝，你喜欢他什么？”
小姝没说话，晚上临睡觉前她告诉我：“喜欢他身上的真相。”
我的妹妹在我不在的十年里已经长到了我追不上的速度。
早上起来看着正在吃饭了林深，我让小姝继续去休息，她也乖乖地听话了。
我一把就把牛奶倒在了他涂好的面包上面，“你倒是心态不错。”
他眼神冷冽，一如我曾经拿酒瓶砸晕母亲的眼神。
充满了恨意。
我却是笑了，“你喜欢我？”
林深的心思好像被戳烂了，甩着脸子就离开了。
经纪人打来电话：“你和林总的八卦要不要撤啊？”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头条，——
“林深出轨。”
“影后李姝被绿。”
“林深李姝。”
一个排到很后面的词条“李姝曾经是精神病。”
“不用管，林总想玩就陪着他玩。”
挂了电话后我问小姝：“你要找的真相是什么？”
小姝没说话，可我感觉到了她很难过，“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帮你。”
她在我的心里哭了出来，“姐姐，我真的好喜欢林深，可我不能喜欢他。”
“喜欢就去拥有。”
我告诉她的，一直都是这样。
“姐姐，其实我可以用很多种手段把他困在我的身边，可是我怕他讨厌我。”
我没多说，她的人生我不能干涉。
可是那个精神病院的词条越来越靠前，不出三天就爆了。
6
舆论把我和小姝淹没。
娱乐圈的恶劣词条像是不要钱的一样贴在我和小姝的身上。
“姐姐，谢谢你保护我。”
那时我没懂她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明白了。
她觉得她亏欠我。
那些被堵在家里的日子里，她唯一的联络就是一个老式的小灵通。
她会在我睡觉的时候给一个手机号发短信，在我醒来之前又会删掉。
“林深的爸爸呢？”
这么长时间没有听说很不正常。
小姝只是细心地给自己涂指甲油，毫不在意的说了句：“在监狱。”
我意识到小姝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成熟。
“他？”
小姝停了下来，“姐，你走之后他想要猥亵我，所以我把他打残了。”
“后来他要把我和妈妈赶出门，可是发现妈妈又怀孕了。最后妈妈死的时候把林家的烂账丢给了我，让我傍身。”
她看向天边的鸟，又看向地上的人，“可我又不需要那些东西傍身，我只想要爸爸妈妈和姐姐在。”
后面的话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她把林父送进了监狱，以毁掉林家为谈判筹码强行让林深绑死在身边。
“为什么一定是林深？”
我问她，可她没有回应，知道林深叫医生把她带走的时候，她才看向林深，只说了句：“林深，我不该喜欢你的。”
林深只是扯了扯嘴，“喜欢？你让我家破人亡？你还敢说喜欢？”
小姝离开了后和我说，我走之后林深保护过她，一次她在学校被人霸凌的时候，是林深站出来的，可是后来小姝知道了霸凌的核心人物就是林深。
我们又一次来到了熟悉的治疗室，小姝进去的时候和我说了再见。
7
人格的消失和存在完全是可以由我和小姝控制的。
再睁眼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面容，怎么都没有小姝的样子，那一抹不被爱的悲伤再也消失不见了。
没关系的，我会帮你报仇的。
林深把我接了回去，“你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吗？这次留下来的是我。”
林深看着我一言不发，突然把我抱在了怀里，“小怡，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
我却是勾了勾唇角，想要自然是最好的。
回到别墅的时候我找到了那个小灵通，密码是我的生日，本想给那个电话号码发短信，却不料被一个电话抢先了。
“小姝姐，你找的真相我找到了。”
我“嗯”了一声，约了地点，林深回来的时候企图和我接吻，却被我一巴掌抽了过去。
杀死小姝的罪人。
“林深，你为什么喜欢我？”
林深站起来，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矜贵，就好像刚才在地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年你把你母亲拿酒瓶砸晕，我喜欢极了，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如此厌恶自己的母亲。”
说着说着他笑得痴狂。
“我可不厌恶，我是在守护，林深，你分不清守护和破坏的区别，因为你的眼睛里只有破坏。”
林深像是被我说中了，警惕地看着我，“我不过是惩罚了这世界上的坏人，我没错！”
其实我问过小姝为什么喜欢林深，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还是我一直追问她才吞吞吐吐的告诉我。
“因为他和姐姐一样都保护过我。”
而如今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废物，这样的人谈什么守护。
“林深，我和小姝不一样，我只会守护我喜欢的，我不喜欢的都和我没关系，比如说你之前为了刺激小姝在意你做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林深的眼里充满了矛盾，被审判的感觉好吗？小姝两次在精神病院里都做出了近乎毁灭的选择，被那些所谓的正常人审判。
“小怡，你是不信我喜欢你吗？”
我点头，“是的，我不信。”
林深好像突然茫然了，好像他之前做的事情都是在浪费时间。
我离开后去了和私家侦探联系的地方，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让我的小姝一直背着我联系。
8
清冷的女仆咖啡厅一个人都没有，三三两两的女仆在打扫着整个店面。
看我进来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跑出来接我进去。
“小姝姐姐，东西都找到了哦～不过可麻烦死小黎了，一边要照顾妈咪一边要赚钱。”
咖啡店的后面居然是一户人家。
见我许久都没有吱声，名叫小黎的男孩松开我的手，爬到面前的凳子上直直地盯着我。
“你不是小姝姐姐，你是李夏怡？”
我微微一愣，好敏锐的小孩。
我还没有说话，他就跑进屋子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硬盘。
“这里面是小姝姐姐一直拜托我找的东西。”
“还有就是，小怡姐姐，你能不能替小姝姐姐报仇。”
报仇？怎么会有这么高的程度。
“发生什么事了？”
小黎给我讲了她和小姝的相遇，他遇到小姝的时候小姝满身都是伤痕。
那年的小姝十五岁。
在小黎的照顾下，知道了小姝在被人虐待。
经过小黎的引导，小姝被小黎的朋友带进了娱乐圈，并且出道即巅峰，一张吃甜品的照片在网上疯传。
两年后她回了林家，见到了自己的畜生哥哥，畜生继父，唯独没有见到母亲。
小黎把他偷出来的视频播放给我看，林深！你还真是该死！
“这些事都是你自己偷偷知道的？”
小黎点点头。
“你妈妈怎么回事？”
小黎没说话，我看到那张面容的时候不禁颤抖了一下。
和小姝齐名的影后。
难道真的和圈子里所说的一般，南城新贵一掷千金全国寻妻，寻的便是我面前的这位。
女人像是感受到我的存在，缓缓睁开眼，“小怡，小怡。”
可我却不记得这个人。
“我的小怡，活下来就好好活着，别再犯傻了。”
我看着她止不住地流泪。
“小怡，替我和小姝好好活下去。”
巨大的窒息感涌入我的心头，好像有什么记忆涌入我的心头。
说完手就沉沉的坠了下去，我想帮她把被子盖好的时候却摸到了胸脯上蜈蚣似的疤痕。
“李夏怡，你没有资格哭，你要把所有的真相还给大众，告诉所有的人我妈妈不是婊子，告诉所有人林深是个变态，霍琛也是变态！”
我摸了摸他的头，处理了他妈妈的尸体。
租了一个差不多的房子给小黎住。
小孩子还是容易犯困，安顿下来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拿着硬盘到了楼下的网吧开了个包间，里面是我的死亡画面。
9
十年前，我车祸而亡，而撞死我的是……林深！
尘封的记忆涌出来，那天我是准备去送阿鸢出国，宋鸢，霍家的养女，也是霍琛的妹妹及金丝雀。
因为我死了，她一直被霍琛囚禁，直到小黎出生才偷偷地跑了出来。
第二个文件夹里有几百个视频。
点开一个我便颤抖一次。
从我离开小姝身体的那一天开始，到十五岁的小姝逃跑。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
都是小姝受的罪，林深每天晚上都把小姝关在地下室里，精神刺激，肉体刺激。
烟头烫，灌酒，割肉。
视频里面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为什么离开的不是你！李姝，你去死吧！把我的小怡还回来！”
可就是这样，小姝爱上了林深。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刚回来的时候我问小姝身上的伤疤从哪儿来，她却是不肯说。
罢了罢了，我的傻妹妹。
我带了晚饭回去，小黎已经醒了，我叫他吃饭，他很乖，和我的好闺蜜宋鸢一样。
“小黎，如果我把霍琛送进了地狱，你会不会难过？”
他只是坚定地看着我，满眼的恨意：“我巴不得他赶紧死！”
我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临走之前告诉他，“这几天你都在这里，等我准备准备就召开新闻发布会。”
小黎点点头，抱着我喊了一声“妈。”
回到别墅的时候林深已经回来了。
“阿深，你想娶我吗？”
林深关了火从厨房立马跑了出来。
“愿意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了对戒给他，“愿意就过两天和我开记者发布会吧，我想退圈了，李姝喜欢的我不喜欢。”
林深骂了几句贱人，我没回答，想要复仇，就要吞下这世界最利的刀片。
时间倒是过得快得很，这几天的林深陪着我试婚纱，陪着我逛街，几乎所有情侣该做的他都带我做了。
记者发布会开始的时候身后的荧幕放着的是我和林深的婚纱照。
没人知道，这只是我在满足妹妹的愿望而已。
林深激动地看着我，他以为他的幸福生活来了。
记者到齐的时候我开始了演讲。
10
“很开心大家来到我的退圈发布会，想必大家都很好奇我怎么会突然宣布退圈，其实一切都是原因的。”
记者在台下窃窃私语，直播的弹幕已经开始往不好的方面引导。
“接下来就请大家看一段视频。”
林深的表情从震惊到焦急，可偏偏就是没有一丝懊悔。
“这是我姐姐去世的视频，那年十五岁的林深林先生，未成年及醉酒驾驶，让我姐姐从此离开了人世。”
“林先生，和我姐姐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开车把我姐姐撞死，我看弹幕有人说不是故意的，那我请问，我喝酒开车把你父母撞了说不是故意的，你能行吗？”
我还要再打开视频，林深却想拦着我。
我对着他的眼睛，无声地说了句“杀人犯”。
警察很快就来了，可他们没有动，只是看着林深，看着身后大屏幕里一个又一个的虐待视频。
这次没人能救林深了，他的父亲再也不能保护他了。
林深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
警察带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反应，直到他要看不到我的时候挣脱开警察，跑到我面前。
“你又没有爱我过。”
我摇了摇头：“你杀我姐姐，害我身躯，卖我生母，我是脑子多不好才会爱上你！林深，我就是想告诉你，风水轮流转，没人能保你一辈子。”
他被带走后我把小黎从后边的房间接出来，对着记者的闪光灯，“霍琛霍先生，宋鸢已经去世了，你的游戏，该结束了！”
记者的闪光灯闪烁的更多，商界新贵，怎么都比一个影后的料更有价值。
“霍琛，再见了。”
小黎爬上台子上对着所有的摄像头说。
结束的时候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笑笑。
人小鬼大。
后来财经报爆出了霍氏破产，因为偷税漏税，霍家为了保证本体不受到伤害，直接选择了壁虎断尾。
我去监狱里看林深和霍琛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悲悯。
“你知道我是李夏怡？”
我看着眼前的霍琛，纵使眼睛里已经没了光彩，可还是如鹰一般的眼神。
“你还是回来了。”
“什么意思？”
霍琛舔了舔唇角，“当我知道宋鸢有你这么个朋友的时候就开始筹谋，可惜了可惜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你知道我！一切都是你做的？”
霍琛笑的邪魅，“这都几辈子了，我也记不清了，每次都是你干的，李夏怡，为什么每次都是你！”
“什么好几辈子？”
霍琛看着我：“小说世界里唯一的变量，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完成任务，为什么你就是不死！”
我看着他疯狂的眼神，大概也理解了他的话语。
“你说什么都好，霍琛，你做了不是人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霍琛盯着我：“她一个虐文女主，我虐她怎么了？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霍琛，虐文女主之所以是虐文女主，是因为她遇到了你们这些垃圾。”
我冷眼看着他：“畜生为了自己的利益用尽手段，又怎么可能理解正常人的想法。”
不知道我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只知道他后来自杀了，用血写了满墙的对不起，我不知道痛苦的是真正的霍琛还是执行任务的霍琛。
后来我去看了林深，他已经沧桑得不成样子。
“小怡，你能不能爱爱我？”
我看着他，眼底充满了悲悯。
他们好像都是设定好的人，而我已经跳出了这个世界。
“你亲自杀的我，还要我爱你？林深，爱你的是小姝，帮你的人也是小姝，是你自己不珍惜，错过真爱。”
出了警局回到家的时候，小黎已经开始消失了。
11
“你会消失？”
小黎点点头，“我的任务是拯救妈妈，妈妈已经被我救了，只要她是清白的，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小怡阿姨，在这个世界里活成你自己的样子吧。”
这些人从这个世界里离开，而我却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坏人和畜生就应该得到惩罚，而完成任务的人离开也是合理的。
“好，希望我们的小黎下辈子可以一直和妈妈在一起。”
我摸了摸他的头，直到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来。
窗外的车辆来来往往，城市的喧嚣也不曾停止。
“小姝，你该回来了，姐姐好累。”
我退圈之后接手了林氏，并且在我的带领下林氏也越来越好。
一个天朗气清的正午，我本想眯着睡一会儿，却听到了一声“姐姐。”
如同正午的阳光热烈，温暖我的全身。
“小姝，辛苦了。”
她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她的一切，她是喜欢林深，可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林深是撞死我的凶手。
“你一定很痛苦吧。”
我安抚着她，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比姐姐的清白更重要，也没什么比给妈妈报仇更重要。”
我想我的妹妹长大了，她已经不在意妈妈对她的态度了，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亲人。
“姐姐困了，姐姐想睡觉了。”
这次，我将是真正的离开她，把她的人生完全的交到她的手里。
“姐姐，太阳这么好，正好睡觉。”
能遇到救自己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可在更多的时候，更多平凡人的身上，我们更应该自救。
当没有人可以拯救你的时候，你就是自己的神明。
幸好我和小姝都知道了这个道理，在守护我们自己的同时我们也守护了身边的人，在守护的同时我们也学会了对抗黑暗。
没有人可以去定义你，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