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错愕,但君双双两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贸然做出什么举动。
与林子桉交换了视线,君双双从身上拿出个布手套。
做医生的职业病,就怕在路上遇见个什么病人,方便就近检查。
谁也不知道这病人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他们都会随身带些工具。
就近靠近了一具尸体,君双双蹲下了身子。
掀开白布,君双双脸色沉了下来,“周身四肢都有淤斑,皮肤出血严重。”
她又扒开尸体的眼皮,仔细瞧了瞧,“眼膜充血了,淋巴肿大,典型的疫病引发败血症,已死去多时了。”
林子桉常年征战,也算久病成医,基本的药理知识也算懂些。
但君双双嘴里的名词“淋巴”“败血症”却让他有些疑惑。
“淋巴是什么?脖子么?”
君双双一时哑口无言,医术发展到后来,已经脱出了原本的五脏六腑的范畴,逐步开始进入神经血管领域。
她要怎么和一个古人讲解败血症?
索性林子桉并没有执意要个答案,见君双双一时怔住,就去掀开了别的尸体的裹布。
“都是同样的症状。”林子桉眼神凝重。
“是了。”
君双双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这成衣铺不过40多平方的样子。
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尸体,他们脚边的地方还算好的。
离得远些的地方,两三具摞在一起也是有的。
“怎么已经发展到这种样子了?”
林子桉哑着嗓子,摇头,“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患病者众,并没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怪不得。”君双双冷笑。
一路上不断有人阻拦他们,千方百计不想让他们到达岭南。
原来是怕他们发现岭南的情况已超出预料。
想来那个成王,这件事也脱不了干系。
“速度不该这么快。”君双双摇摇头,“如果防范及时,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呵。”
林子桉眼眸的寒意几乎化为实箭,要刺穿谁的胸膛。
“救救我……救救我。……”
一声沙哑尖锐的男声从旁传来,声音像是坏掉的老唱片,从嗓子眼里艰难的挤出来。
林子桉快速起身,挡在君双双的前面。
“谁?”
放眼四周,除了尸体,并没有什么人。
“救救我……求求你了……”
君双双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目光一凝,走向左前方,掀开了地上的白布。
“。……在这儿。”
君双双不忍地瞥开眼,低声和林子桉说到。
林子桉快步向前,也目色凝重。
地上的人五官出血,血迹已经凝固发黑,显然有很长时间了。
君双双略一打探,就明白底下的人已经救不活了。
此刻能有力气呼救,已经算回光返照了。
只是情况仍不对劲,“你不是活着吗,怎么会在尸体堆里。”
那是个中年男子,嘴边的血凝固结疤,说一句要喘好久气。
中年男人说了句话,让林子桉两人瞬间变了神色。
“这里的人,不都是活人吗。”
君双双立刻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艰难地开口,“这里的很多人,来这儿的时候,都。……都是活着的。……”
原来这里的人,很早就出现了鼠疫的症状。
一开始城里的太守没当回事,等情况愈发严重,已经压制不住了。
城里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三天两头有人死在家里。
太守这才慌了,立刻吩咐把所有症状的人都安置在同一个屋子里。
情况越来越严重,空的地方不够多了。
太守一合计,干脆安排人把接触过的人,和尸体放在一起等死。
结果其中有些人,本来并不怎么严重,和尸体接触的多了,也慢慢的感染了。
“那大夫呢?”
君双双心里发寒,突然想起来什么,“前些日子朝廷不是派了一批名医过来救治吗,怎么不见他们来?”
瘫在地上的人,瞪大了眼睛,“哪……哪有大夫……朝廷根本没派人来过!他们放任我们死在这儿……”
“这绝不可能!”
林子桉断然反驳,“朝廷知道情况后,立刻派了钦差大人,几乎带空了京中的名医,大名鼎鼎的圣手徐老先生也在,怎么可能没人来?”
君双双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地上的人只吐出最后一句,“。……帮帮我。……帮帮我。……我妻儿在……救救他们……”
林子桉附耳,好不容易听清了男人说的地址。
交代完最后一件事,男人放心一般。喉咙里的鲜血伴随着破碎的气泡,淌了出来。
“。……死了。”
林子桉默然地抚闭了这人的眼睛,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冷静了一会儿,君双双开口,“他没必要骗我们。”
她分析到:“消息传到京中,说的是领头的钦差也感染了鼠疫,城里的百姓却说根本没见过有人来,一定有一方在说谎。但这人已命不久矣,根本没必要。……”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哔哩啪啦的闪电。
“消息是假的!”
两人同时开口到。
“徐老先生德高望重,我绝对相信他的人品,他不可能明知情况危急,放着一群垂死的病人不管,向朝廷传这样的假消息。……”君双双眸中的寒意几乎成实体。
林子桉跟着接上,“除非他们也被人监管着,根本没办法出来救治病人,而传过来的消息。……也根本不是他们传的。”
君双双帮地上的人,把裹尸布都盖好。
她不信因果报应一说,但这一刻,她是真的希望导致这一切的人,都能够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去他家吧。”
林子桉额首,答应了君双双的话。
两人匆匆从成衣铺的空荡荡的后院,找了两件合适的衣服套上。
出了成衣铺,路上仍然没几个人在走。
林子桉随便找了几个人问路,大多数人对他避之不及,仿佛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百般无奈之下,君双双用一整块银元宝,和一个游荡的乞丐换了地址。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君双双反复对了几次地址。
才迟疑地转头问:“确定是这儿吗?”
林子桉也有些不确定,这是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小屋子,只有一间小房子。
门口的石砖中,已经生出了厚厚的青苔,完全拦住了去路。
“敲敲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