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桉已经冷了脸,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不止如此。”
“这么大的事到天子脚下,既然能被瞒的滴水不漏,这背后人的手段可见一斑。”
君双双愣了一下,犹豫了半晌还是将沈勉父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兹事体大,若真是沈丞相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林子桉愣了一下,“沈丞相素日也算清正廉洁……你那个难民此刻安置在何处?”
“安置在城东的医馆里。”君双双补充道,“我吩咐医馆大夫将人留住,此刻应该还在医馆里。”
林子桉看了一眼天色,月亮已挂上树梢,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日不急,明日我们一同去城门外看一看吧。”
等到第二日,林子桉一早吩咐人去医馆看住那个老汉。
带着君双双赶到了城东的门口。
果然如同君双双所说,城东的门口聚集了好一片人,城门来着,但只许城中的百姓进出。
一大片的人围在城墙底下,只是嚎哭,他们拖家带口在城墙脚底下驻扎了,把带来的褥子被单摊在地上,哭累了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福子跟着林子桉来了这儿,见此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忍地扭开了头。
世道如此,活着对有些人来说已经太过艰难。
林子桉蹙了眉,君双双察觉到这一点,“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太有纪律了。”林子桉眉头紧锁。
君双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外,外头尽是些老弱妇孺,孱弱可欺的样子,哭的城里城外进出的人心酸同情。
连守门的侍卫也忍不住隔三差五看他们一眼。
“确实蹊跷。”君双双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自古以来的农民起义和暴乱,大多数以失败告终。
归根究底就是他们没有指导,只会暴动,毫无纪律。
而门口的这群人,根本不和守卫硬碰硬,不管是昨日还是今日都是些老弱妇孺在这里引得大家同情。
简直像有人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有意安排这些人来以软化硬。
君双双又发现了不对,“他们当中一个青壮年都没有。”
林子桉赞同了点了点头。
这也是一个疑点,就算旱灾死了不少人,先饿死的也该是撑不住肚饿的老人幼童才对。
怎么反而这群人里一个壮年都见不到?
林子桉叫来了门口的守卫首领,首领粗略地看了一眼林子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跪了下去。
“末将东门首领蔡毅参见林将军。”
这人正是昨日看了令牌,任由君双双带人走地那个。
“你这是?”
蔡毅恭敬地和君双双解释,“我头两年有幸在林将军带领下,参与过湖西关的战役。”
原来是林子桉手底下的兵?
怪不得昨日看了林子桉的令牌,先前态度强硬,后来却松了口放人进来。
“城门口是怎么回事。”林子桉淡淡的开口,不怒自威。
蔡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暴民动乱。”
暴民动乱?
跟在林子桉身后的福子冷嗤了一声,“恐怕没有这么好欺负的暴民了。”
还没等林子桉说话,蔡毅赶忙低下了头,诚惶诚恐地解释“不敢欺将军,这群人昨日中午来的时候尽是些青壮年顶在前头,还打伤了我们两个守卫,到晚一点的时候突然就只剩了老弱妇孺,只在城门口嚎哭。”
君双双和林子桉的视线交汇。
正在此时,城门口遥遥的看到又来了一群人,拖家带口背着行李,有青壮年也有老人孩童,恐怕是别的逃荒的人刚到京城底下。
照例是被拦住了,听到不让进来,队伍里的青壮年险些动手。
坐在旁边褥子上的老妪赶忙站了起来,走到年轻人的身前去,不知道和这群新来的难民说了什么。
这群年轻人商量了一会儿,拿着部分东西朝远处走了。
只剩下这个队伍里的老人幼童安营扎寨,照例哭诉不让他们进城。
林子桉敛了眉,吩咐人将那个老妪带来。
“你刚刚和他们说了什么?”
老妪颤颤巍巍的进来,走路蹒跚,说话牙齿漏风,“我不。……知道。”
只讲了这几个字就不肯说了。
门外有个侍卫匆忙过来通报,“将军,外头难民里头有个人说要见您。”
恐怕是看到老妪被带了进来,外头的人坐不住了。
林子桉沉吟了一下,吩咐人将人带进来。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看起来眉清目秀,除去黝黑的肤色,看上去但也算气宇非凡。
“阿婆。”年轻人喊了一声颤颤巍巍的老妪,站到林子桉面前,挡住了她。
“你有什么事?”
年轻人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将军可是好奇为什么城门外尽数是老弱妇孺,看不到一个中年人?”
林子桉挑了挑眉,和君双双对视了一眼,“你说。”
“这件事乃是我出的主意。”
原来那天中午,他们村里的青壮年和门口的守卫冲撞起来,两个青壮年被关押了起来。
这个名叫杜笙的青年人站了出来,给大家出了个主意。
让所有的年轻气壮的人到别的地方躲躲,尽留些老弱妇孺在这里哭嚎。
这样一方面可以避免和城门侍卫发生摩擦,被关押起来。
另一方面老弱妇孺一直高喊冤枉,自然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城门口每日进出这么多人,但凡有一个达官贵族看到了这样的事情心生怜悯,自然能将事情传上去。
君双双听了简直忍不住抚掌大赞。
这样的想法不得不说有点无耻,但又确实智慧。
用现代的话说起来,这件事无非就两个字——碰瓷。
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样诉苦的难民,也会忍不住想帮他们一把。
君双双忍不住瞥了这个青年好几眼,青年脸上带着笑,任由君双双打量。
林子桉不自觉得眸子深了两分,默默地往君双双身前站了两步。
“你将这些话告诉我,不怕我治你的罪?”
杜笙愣了一下,恭敬地对林子桉拱了拱手,低下头,“林将军的品格我也有耳闻,何况虽然您不记得我,但我和您原是见过一面的。”
“见过?”这回连林子桉也不禁讶异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