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仆见顾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开始骂骂咧咧的走上前,继续用手推搡顾策。顾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在那家仆伸出的手腕上狠狠一抓,然后顺势向后一折,那家仆杀猪一般的嚎叫声登时蹭着顾策的耳边爆发出来,震得顾策的耳膜生疼,他眉上两条好看的眉毛重重的皱在了一起,沙哑的声音低低地说道:“我竟是不知道,你们朱大人和我往日里是这么教你们对待外来的访客的。”
那家仆一听声音,便觉得有些耳熟,又透过已经粘上了汗水了的睫毛去重新细看那张被尘土抹得乌漆吗黑的脸,等他辨认出眼前这人是谁的时候,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旋即又将自己的鼻子眼睛全都皱在了一起,哀求道:“小轩哥!小轩哥!呦呦呦……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小的吧!”
家仆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嘴脸现在已经因为疼痛憋成了茄子色,整张脸皱成了橘子皮,顾策看着那副面孔,冷哼了一声,将握住了那家仆手腕的手狠狠地向外一甩,将那家仆重重的甩在一边,然后压着心中的怒气低声谩骂道:“势利眼的狗东西。”
那家仆被甩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他不曾见过顾策发过这样大的火,平日里他对下人们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也从没有对他们动用武力,可是今日他却这般行事,身上的衣裳和脸都是这样的脏污,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那个他所熟识的顾策,亦或者只是个长相相似的骗子。
顾策看着在地上缩成了一团,抖得像筛糠一般的家仆,像是刚刚的怒火平息下去了一些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站起来。”他的语气中虽说有些无奈,但他的语气却是丝毫没有软下去,仍旧有着不肯抗拒的威严在内。
“……是……是!”那家仆期期艾艾地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等着家长的训斥。
顾策斜着眼瞥了一眼他,然后沉声问道:“朱大人在府上吗?”
那家仆双腿仍旧在打颤,费了好大劲儿才撑住了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脚尖,不断的有汗水从他的鼻尖滑落,在地上画出了一点深色的圆点:“在……在府上。”
“好。”顾策将身前的衣袍轻轻地一掀,刚刚跨过门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看着那家仆,那家仆本来刚刚松了一口气,正用袖子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被顾策这猛地一回给吓得半死,双膝一软便跪到了地上,战战兢兢地往那边看。
顾策沙哑着声音冷哼一声:“没骨头的家伙,去库房那里将这个月和下个月的钱都领了,以后可以不用来了。”
那家仆闻言,顿时哭的呼天抢地,在地上爬了几步一把抱住顾策的小腿,大喊道:“小轩哥!我好不容易才觅到这么个职位,全家上下都靠着这个过活了,小轩哥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不要把我给辞了呀!”
“我现在不辞了你,难不成让你把所有人都带成这般一等一的势利眼?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把朱大人怎么祸害了。”顾策面上的表情严肃异常,只是将脚一蹬,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了,任凭那家仆在他的身后嚎得比死了爹还要伤心。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朱默语书房的位置,大老远的便看到一个仆人正守在门外,心中晓得这是朱默语在书房的标志,估计又是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捧着书读了一夜,现在还没有歇下。
他慢慢地走过去,那守在书房门外的仆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头,看见灰头土脸的顾策,便是一脸的震惊,既为看到了顾策而震惊,也为看到的顾策是如此的灰头土脸而震惊。
他向着顾策行了个礼,低声道:“陈先生,您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您身上怎的……怎的这般……”
顾策向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他的事情,接着问道:“大人在里面吧?”
“在的。”那仆人十分乖巧地一点头,压低声音道:“又是看了一夜的书,您不在,我怎么劝他都不听。”
“好,你先退下吧,我有些事情要与大人商谈。”顾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冲着那仆人挥了挥,那仆人极乖巧地一点头,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离开了。
顾策走到朱默语的书房外,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书房中的安静便登时被这突兀的敲门声划破,惊得正在认真看书的朱默语抖了抖,有些不悦地向着门外的方向看去,开口刚要说什么,看到了顾策的脸,便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皱着眉疑惑道:“小……小轩?你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会……”他说着,伸出手想要想要搭在顾策的肩膀上,但是省出了手,却又像是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的样子,手指屈了屈,又收了回来,关心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顾策闻言,先是叹了一口气,旋即脸上便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他极为生气的事情一般,眼中冒出了火星儿来,右手握成了拳头,在身边的门框上重重一砸,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唉!提到这个我就来气!”
“怎么了?”朱默语一边关切地看着他,一边伸手将他拉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转头冲着门外唤了一声刚刚在门口候命的仆人的名字,却不见有回应,一旁的顾策急急答道:“刚刚我让他先下去了。”
朱默语知道顾策是聪明人,他让这仆人退下去,必然有他的理由,他也就不刨根问底地问了,识相地“唔”了一声,然后转身也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不好意思啊,我这边就没有茶水招待你了,一会儿你去休息的时候,我在吩咐下人给你送些吃的喝的去,现在我们就先开始谈一谈正事儿吧,你找我,是为何事啊?”
顾策摸着下巴,脸上的神色阴郁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恨的事情一般:“我决定了,归顺朝廷,帮助朝廷管住紫微宫。”
“你……”朱默语听闻顾策这么说话,本来是有些高兴地,但细细地思考了一番,旋即又疑惑了起来,皱眉道:“我知道,归顺朝廷,就等于背叛师门,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做不出这种欺师灭祖之事儿,我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们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顾策沙哑的声音中可以很明显的听出他难以压抑的愤怒之情,两只手也情不自禁地紧紧握成拳状,用力地骨节都泛出了森森的白色,忽而又转头看着朱默语,挑起了一边眉毛问道:“曲寡清他同你说了多少我的情况?”
“他没有说多少,只告诉我,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离开了,对了,他还告诉我,那个你从街上救回来的老人,是紫微宫的掌门人?据我所知,这紫微宫的掌门人正是当朝的国师……真没想到啊,我这小小府邸居然还养了一个国师在这里。”他说着,像是在回忆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忽而又关心地问道:“你不是随那个老人会紫微宫修行了吗?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模样?还有你所说的‘他们不仁,你便不义’,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策苍白的脸上一阵煞白,明显是被一股从丹田冲到了头脑上的怒气冲得有些神志不清,紧紧握住的指节便越发的森白:“那日我送你下山后,一回到山上,他们不知从何处发觉我与你熟识,便污蔑我一直以来都与朝廷有勾结,在加上我山上拜师的时间极短,双方之间并不是知根知底的,他们便胡诌我本就是朝廷派上来的细作,开始不停的对我进行言语上的侮辱和身体上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