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野丫头说完喜滋滋的挽住了重九的手臂,像个情人似的靠在他身上。
重九心中一阵悲鸣:“泡了一辈子的妞,今天让妞给泡了!”
雪玉凤一个人在前面急走,不去看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姿,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
胖子在后面傻呵呵的跟着,像挑担子的沙僧。
穿街过巷,安庆城里仍然人来人往,这个时代消息闭塞,天柱峰的激战此时还没有传到这里来。
野丫头一直在重九身边大声说笑,重九自然知道她是在故意气前面的雪玉凤,几次想推开她,却被她紧紧搂住胳膊,重九一动劲,她就撒娇:“哎哟,亲哥哥,你干什么嘛?推人家干啥吗?你是不是想要啊,要就说话吗,虽然这是大街上……”
前面的雪玉凤几乎跑起来了,重九赶紧捂住她的嘴:“你想死啊,你还要不要脸了?从大爆炸到宇宙坍塌都找不出比你脸皮更厚的了!”
“哎呀,哥哥,你说的人家不懂哎!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晕!
“我的名字不是你能知道的!”
“哼,好稀罕吗?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重九急于摆脱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霸王龙,便张目四望,忽然间看到一扇门里,门厅里摆着一张桌子,四个贵妇好象正在打麻将。
这个可是重九的最爱!
“哇,这个时代就有麻将了,看看,去看看!”
重九也顾不得什么野丫头、雪玉凤了,赶紧向那门口走去。
门口站了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丁立即拦住了他,重九抬声向里喊:“几位大姐问一下,你们打的是不是麻将啊?”
野丫头长索一挥,卷出一个来,拿在手里一看,笑道:“什么麻将?万饼条嘛!这个谁不会呀!”
重九探头一看,竟是个幺鸡,兴奋的他跳了起来:“对,万饼条,就是万饼条,我们去打万饼条!”
进一家商铺买了一幅万饼条,重九兴冲冲的拉着几人去了最为熟悉的孔雀东南飞。
来过几次,老板已经跟他熟了,知道他是胡刀主手下的红人,这是得罪不起的人物,急忙点头哈腰的亲自迎着:“九爷,您来了?里边请,里边请!”
一抬头猛然看到了雪大捕头跟在他身后,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满脸堆笑道:“雪捕头,您也来了?这个……这个……小人去给您倒茶!”
老板一个转身太急,一下子趔趄差点趴在地上,急忙爬起来,像个年轻人一样飞跑了,惹得重九哈哈大笑不止。
那老板一边跑一边还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大瘟神和这小瘟神凑到一起去了?不行,我得赶紧去给关老爷上柱香!”
找了一个雅间,重九打开一看,见只有万饼条一百零八张,不由的大感扫兴,想是那时的麻将还没有发展到后来的花样。
看到那实木的板凳腿,重九灵机一动掏出一把短刀,笑道:“这幅牌还缺几张,来来,我们自己做!”
说着,重九指挥胖子动手,将板凳腿拆了,他来用刀削成麻将的形状,让雪玉凤和野丫头两人写字,就是“东南西北中发白”那七个字,然后让胖子向老板要来染料,自己染色。
重九、胖子、野丫头三人干得兴高采烈,重九一边动手一边给他们讲解麻将的规则,还有如何算番,什么大四喜、四暗刻、清一色、全带幺、海底捞月、杠上开花。
这麻将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只把胖子听得头大如斗,直叫“比武功口诀还难”,野丫头则笑着与重九辩驳,提出安庆这边的打法,恼得重九大叫“打就听我的,要不就不打”。
雪玉凤则一个人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刻字,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重九将头探过去,见雪玉凤的刀功很是了的,这字写得又好,几乎与原版没什么分别,不由的大赞:“雪捕头……呃,那个雪姑娘,你以后不当捕快了,去卖麻将……万饼条也足够养家糊口的了!”
重九知道自己会的都是简体字,至少那个“发”字的繁体就不会写,因此将这任务交给了雪玉凤和野丫头。
十几年的中文系大本生连这么简单的活还得请别人,说起来让重九也有些哭笑不得。
一日不练手生脚慢,三日不练成门外汉,这泡妞大法十几年不用,居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不会去做这东西的,也不会玩这东西,这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我劝你也不要玩,有道是玩物丧志,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用到正经事上才对!”
“正经事?这就是正经事啊!”重九瞪大了眼,好象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论调一样,实际上在上一辈子,母亲没少在耳边唠叨,而重九总有理由,“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说什么是幸福?”
“什么是幸福?”雪玉凤侧着头想了想,一脸羞赧的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恩,对!胖子你说!”
胖子粗声粗气的道:“哦,要我说,想吃什么吃什么就是幸福!”
边说胖子边往嘴里大塞鸡腿。
未等重九问,野丫头便抢着说:“我说,我说,有好玩的玩就是幸福!”
“对嘛,这都对!不管是吃是玩,都是幸福,这能让自己的幸福的事就是正经事嘛!活着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生活幸福?要我说什么是幸福,当所有人都在外面砍砍杀杀,流血流汗又流泪的时候,我在这里打打麻将、喝个小茶,三五亲朋喝个小酒,这就是幸福了。所以说,这打麻将,哦,玩万饼条是再正经不过的事了!来来来,废话少说,开始,开始!”
“我不来,不喜欢!”雪玉凤依然固执的摇了摇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哎呀,这救场如救火,你不来怎么成?”重九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上去拉着她衣袖将她按在座位上,“我跟你说,这为人处世一定要学令狐冲,除了人不能随便杀,毒不能随便吸,别的都可以干,要率性而为,千万别学那个君子剑岳不群!跟他学,下场只能当太监!”
“什么令狐冲,岳不群啊,他们是谁呀?”野丫头好奇的问。
“哦,这是小说里的人物,就跟《水浒传》里的鲁智深、李逵、时迁一样。”
重九强压着雪玉凤坐下,雪玉凤眉头紧皱万分不愿,野丫头在旁边喜笑颜开,唯恐天下不乱,一边砌牌,一边笑:“我看就要为难人家啦!人家可是当差的,是讲究纪律的!”
“哦!”重九一听像被蝎子蛰了似的松了手,“骚瑞、骚瑞,我忘了你是警察了,你不会抓赌吧?”
重九对警察抓赌可是心有余悸,前世的时候深更半夜只穿一个大裤衩被警察撵的跳河,那一夜可把这小子给冻惨了。
看到重九惊恐的模样,雪玉凤以为他开玩笑,不由的“噗嗤”笑了:“我就是来抓赌的,我就是要把你们都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
“嘻嘻,少吓唬人!”野丫头浑不在意的整好了牌,“大明律法哪一条规定不准玩万饼条啊?大明律法里有关于赌的一个字吗?嘻嘻,那些官老爷、官太太整天在家里玩,也没见有人去管?雪大捕头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雪玉凤的脸登时青了,却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哇,赌博无罪,大明万岁!”重九兴奋的一跳三尺高。
“赌博当然无罪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最为古老的四大行当—吃喝嫖赌,天经地义,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不用说这些凡间的皇帝?”
“吃喝嫖赌说得太好了,我最喜欢吃喝嫖赌!”重九太过兴奋“波”的在野丫头脸上亲了一口。
“你找死啊?”野丫头没有防备被他得逞不由的大是不满,拿出一面小铜镜来整理着妆容,“弄人家一脸口水!”
雪玉凤霍的站起来,冷着脸:“我要走了!”
“喂,你走了,不是拆我们的台吗?”重九一把拉住了她衣袖,死活不放,“这救命的大事,你能见死不救吗?你们捕快不是要急功救义,以帮助天下人民为已任嘛?”
雪玉凤挣了两下挣不脱,正在焦急,门忽然开了,雪玉凤一喜:“你们兄弟来了,放开我!”
重九扭头一看,只见侯老三衣冠楚楚,打扮的人模狗样的进来了,一进门目光便落在了雪玉凤身上,再也没有移开过。
他几步抢了进来,献宝似的将手中一幅画卷献给雪玉凤,讨好道:“我找到了一幅宋徽宗的真迹,希望雪姑娘喜欢!”
说着,将画打了开来,重九不懂画,只见上面烟墨纵横,气势不凡,他一推卷起画,不屑的说道:“你这招是跟那唐伯虎学的吧?人家唐伯虎是书生,书生交往以书画为礼,你要讨好人家雪姑娘得送武功秘籍才是!”
“武功秘籍?有啊!”侯老三说着,从怀里开始往外掏,“这是《九阴真经》,这是《降龙十八掌》,这是《天山折梅手》、这是《达摩剑法》,这是《火焰刀》,这是《罗汉一百零八拳》,这是《修罗阴煞功》,这是《玉女剑法》,这是《玉蒲团》……哦,这本不是。”
各样各样的书籍转眼间摆了一桌子,重九一把将它们推在了地上,嘲笑道:“侯老三,你能不能弄点新鲜玩意,这武侠现在已经老掉牙了,现在流行的是仙侠。有没有一刀能够劈碎一颗小行星的战神刀?有没有一指毁灭一个世界的灭世一指?有没有任何破碎虚空的虚天鼎?算了,说了这些你也不懂,来来来,我们来玩万饼条,只要你赢了我,我就把我会的都教给你!”
“去去去,没空理你!”侯老三的眼光根本不离开雪玉凤,对重九看也不看。
“我走了?”雪玉凤再次说道,眼睛在瞟着重九。
从镜子里看到雪玉凤的眼神的野丫头插话了:“你都说了很多次了,怎么还不走?”
雪玉凤脸色一红,恨恨的一跺脚,快步冲了出去,侯老三跟着要走,却被重九一把拖住了:“三缺一,三缺一,救命哪!”
“救你个头,”侯老三甩开他的手,大步追了出去,剩下重九呼天呛地,“我的天哪!我可怜的万饼条!”
“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们三个玩!”野丫头看到雪玉凤终于走了,不由的像打了胜仗一样笑意盈盈。
重九无精打采的坐下:“也只好如此了!”
重九又讲了遍规则,三人抓牌。
重九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往桌上一放:“咱们先玩小点的,十番一两银子吧!”(彼时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六百元人民币)
原本,重九向周扒皮弄了二千多两,每人分了五百两,重九胡乱花钱,到处乱送,如何就剩了一百多两。
而胖子则将那五百两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原本以为野丫头没钱,赢胖子等于赢自己的不过瘾,难成想野丫头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点钱?怎么好意思出门?”
“啪”的一声,她将一张千两大票重重的拍在桌上。
重九拿过来一看,三四个大红印章,认得是临安府沈家钱庄。
沈家钱庄是全国最大的钱庄,分店遍布全国,堪比后来的四大国有银行,是绝对信得过的。
“哇,看不出原来你是个富婆啊!”重九重重的在那银票上吻了一下,“我一定要让它变成我的!”
“呸,真没出息,你要拿去好了!”野丫头又掏出一千两重重的拍在桌上。
这一次,重九连赞叹的话也说不出了,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两千两赢到手。
“哎,小九,你看我这是不是胡了?我这个该是几番?”一直默不作声的胖子忽然问道。
“不会吧?天胡?”重九和野丫头凑过脑袋去细看。
胖子还在那里笨拙的拨弄着自己手里的牌,将其分成三个一幅,重九早一眼看清,果然是天胡,心说:“这不会打牌的运气就是好!”
三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牌,忽然响起了胡麻子的声音:“兄弟,原来你在这里?你们干什么,这么入神?”
实在是太谢谢你了!重九一把将胖子的牌拨入了麻将堆里:“第一把不算,胡大哥来了,四个打!”
“哇哈,兄弟原来在这里玩万饼条,生活不错啊!”胡麻子老实不客气的坐下,熟练的弄起牌来。
四人一边摸牌,重九一边关心的问:“胡大哥,山上怎么样了?一切都还好吧?”
胡麻子忽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望了野丫头一眼,重九急忙说:“自己人!”
胡麻子这才无所顾忌:“好个屁!唉,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昨晚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那些攻山的汉子亡命的很,我老胡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亡命的人。他们明明知道失败了,还拼死的冲杀,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咬住我们的兄弟不放,更可怕的是他们没有人当俘虏,本来我们也捉了一些,但他们事先牙齿里都带了毒药,一咬即死,厉害无比。唉……所以这就很麻烦。”
“一万!他们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他们的身份,”一旁的野丫头毫不在意的道,“这是江湖上通用的做法,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这办法太笨了些。”
“三条!胡大哥,难道我们一个俘虏都没捉到吗?”
“抓到两个!不过,那两个嘴硬的很,什么办法都用了,他们就是不开口,我估摸着,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出气多入气少了!”
“是这样啊?”重九想了想,忽然站起来,“胡大哥,你来,我教你个法子!”
重九和胡麻子到了一个小间,重九趴在胡麻子耳朵上:“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你就说你是毒蛇堂司马青派来的,他们肯定会说实话!”
“太好了!”胡麻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一下子抱住了重九的肩膀,“兄弟,你又为本帮立了大功,我一定禀报门主,对你多加奖赏,你说你要什么吧?是想当刀把子,还是想当刀主,当刀主,哥哥立即让给你!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青龙帮毒蛇堂的?”
在说话之前,重九早想好了答案,他一本正经的道:“胡大哥,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成不成?我只是刚才碰到了一个叫作千善的老道,这老道打个幌子,说是什么‘铁口神算’,我不服,让他算我的生辰八字,果然一算一个准,我又让他算咱们天刀门,他就跟我说了这些。他还说了,所谓天机不泄露,如果泄露了事情便不会成功,只有失败。所以胡大哥,如果你想让事情成功的话,一定不要告诉别人,更不要告诉门主。否则以后再也没人帮你了!”
“行,我听兄弟的!”
“你得发个誓!”
“好,我发誓,我胡麻子听从九牛兄弟教悔,绝不对人泄露半句,若违此誓,五雷轰顶,必遭天劫!”
“行,我相信你!”
胡麻子得了重九的教导,喜笑颜开,转身要走,重九却一把拉住了他:“胡大哥,你还没陪我打麻将呢?”
“不行,我得走了,我得赶紧去办这件事,否则那两个人恐怕就没命了!你要钱,我给你!”胡麻子胡乱抓了一些银子塞在重九手里急急而去。
“哎,打个麻将也打不成,真是的!”重九呆呆的站了半晌,甚觉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