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达达达达……”
清脆的马蹄声忽然间惊碎了沉寂的夜晚。
从船舱出来的两人和花丛后藏着的两人同时望岸边的大道上望去,官道上十余匹火红的俊马急驰而来,马背上的人穿的是火红的僧袍,光秃秃的脑袋在星光之下闪亮。
和尚一般与世无争,很少看到和尚像强盗一样黑夜纵马狂奔。
重九和野丫头对望一眼,两人同时追了下去。
和尚们是奔向安庆城的方向,在离安庆只有十余里的官道上,前面忽然出现了两辆马车,马车很宽大,每辆马车都是由两匹马拉着,马车上绣着各色花朵还插着新鲜花枝,离得很远重九便闻到了浓浓的香气。
这马车显然是女子坐的。
看到十余匹健马冲来,两辆马车自然的停在路边躲避,马身本身极为宽大,那时的路又没有现代的四车道六车道,马车占了后便留下了只能通过一匹马的空间。
十余名僧人鱼贯而过,马车静静的停着,没有任何声息,车辕上坐着的两个年老的车夫也一动不动,尽量不去招惹他们。
十余名僧人过到一半,中间一名壮硕的僧人忽然一伸手撩开了第一辆马车的窗帘,“啊啊呀呀”,里面爆发出一阵女子的娇呼。
“哈哈,哈哈,”那僧人忽然大笑,“原来都是美人儿哪!哈哈,今天佛爷走运了!”
这僧人笑声粗旷,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最前头的僧人回过头喝道:“大颠,别多事,入城要紧!”
那大颠却不听他话,勒住了马,两只蒲扇样的大手便向马车内伸去,里面立即传出娇呼一片。
他这一停下来,便将后面的四五个僧人全部挡在了这头,四五个僧人连连催促他,他只是不理,反而大笑:“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美人,抓几个来玩玩嘛!”
说着,他真的从马车里拖出一个女子的脑袋来,那女子极力挣扎,却哪里是五大三粗的僧人敌手?
已经隐身到路旁树林中的重九抽出短刀就要动手救人,忽听一个冷淡的女子声音从后面的马车里传了出来:“哼,怪不得人传广州红莲寺乃邪寺,寺里僧人无恶不作,以前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从这女子的声音听不出一丁点的恐惧,反倒透着一股冷冷的杀气。
重九听了这个声音一楞,这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重九数了数自己认识的女子,一个雪玉凤不是,一个是身边这个,也不是,那还能有谁呢?
原来这些和尚是什么红莲寺的,黑夜纵马强自调戏女子,看来这些和尚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没想到现在这个社会连和尚也这么大胆,简直比黑社会还要黑社会!
“你敢骂我红莲寺?”性情暴躁的大颠猛然举起一个巨大的金刚杵向着后面那辆马车砸去。
没想到这恶和尚动手如此之快,这个时候纵然是重九跃出也已是不及。
重九不愿看马车被砸烂的惨状,一闭眼,耳中并没有听到轰然的声音,反倒听到了大颠的闷哼:“什么咬我?你使什么妖法?”
最前头的那个矮些的和尚却忽然双手合什,郑重的道:“阿弥陀佛,施主与风月门主风三娘是什么关系?为何擅放碧血神针伤我弟子?快快将解药交于我吧!”
“哼,风三娘的名讳岂是你们这些野和尚随便叫的?说什么擅放?我未招你们,未惹你们,你的人上来就要砸我的车,要不是幸好我会这碧血神针,岂不是早叫你们砸死了?碧血神针想必你们早听说了,根本没有解药,这个时候赶紧砍了手臂还能留下一命,否则,哼哼……别说我没有提前警告。”
这女子恢复了本来的说话语调,重九一下子听了出来,竟是那江南第一名妓钟无霜。
此时一条绿线正在沿着大颠的手掌迅速的向上攀升,早有人抢过去,又是点穴,又是截脉,又是封灵气的,竟丝毫不管事。
“哇呀呀,”大颠怪叫不已。
其实中了毒,只是痒半点也不疼,大颠想到要砍掉右手臂这是心痛的。
最前头的矮和尚纵马赶过来,挥起金刚剑一剑将大颠的右臂砍在地上,鲜血立即狂溅出来,大颠一声狂吼,居然没有晕去。
早有人抢上来撕下衣襟包扎、上药。
那矮和尚转过头去冷冷而言:“姑娘欠我们经莲寺一条手臂,如果姑娘能够自断一臂,今天这事就算了,否则……你懂的!”
“好啊!”钟无霜的声音很是轻松,“来硬的是吧?有谁不怕姑娘的碧血神针,就尽管上好了。这大和尚的惨样你们都见到了,有谁愿意跟他一样?”
十几个和尚竟然被她的话给震住了,十几个大男人围着两辆马车竟是不敢上前,那矮和尚的手握紧了剑柄,然后又松开,紧了松,紧了松……紧了松。
“碧血神针有什么了不起,本姑娘就不怕你!”
重九身旁冷风吹过,那野丫头一下子窜了出去,重九一伸手没有拉住,不由的连连跌脚,暗骂道:“你出去干什么?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出去不帮女子,反倒帮一群恶和尚,刚才扎进河里是不是导致脑子进水了?”
这野丫头冲出去后将红色长索祭起,那长索缠绕着她的身体螺旋形旋转将她护在其中,她飞身便向那马车冲去。
“叮叮”两响,两枚碧绿色的神针已经被长索弹了开去,其中一枚却弹在了旁边的一个和尚身上,另一枚射在树上,插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这瞬间的工夫,野丫头已到扑上车顶,车顶忽然间“轰然”炸开,一条朱绫猛然冲了出来将她包在其中。
包住她的朱绫越涨越大,仿佛被风吹着一样,忽然间“哗啦啦”一声响,她舞着长索冲出朱绫。
钟无霜也自车厢中冲出,纤手一指,朱绫和长索缠在一起,两女分拉两头,拼命的拉着,僵持在一起。
这个叫:“你给我过来!”
那个嚷:“你过来!”
“你……”
“你……”
……
两人脸红脖子粗,柳眉倒竖,银牙紧咬,像拨河一样,中间的接头一会儿偏向这边,一会儿又偏向那边……
那矮和尚看出了便宜,口中念咒,双手结了个大手印,一个金光灿灿的“佛”字向钟无霜飞去,钟无霜此时正在与那野丫头较力,如何能躲避?
一个女子突然尖呼一声“霜姐!”
猛的从第一辆马车里冲出来迎上那“佛”字,大手印无匹的力量顿时将那弱小的躯体击飞了出去,刚一接触便听到“咔嚓嚓”,骨头断尽的声音,那女子更是七窍流血,早死得没什么再死了。
树林里的重九依稀认出,这女子正是上半夜举着白牌的那个丫鬟,上半夜还笑意盈盈的一个姣好女子眨眼间被这大和尚打成了一堆血泥,重九这个气呀!
他正要跃出,却想到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用水月刀了,再说了,自己这一出去,以后要如何面对野丫头呢?
难不成,再跟她激战一番?
这时,那个大颠也乘机用左手发出了劈空掌力,击中了钟无霜的前胸,钟无霜身子晃了两晃,又稳住了。
见情形危急,重九心中各种念头电闪而过,终于有了办法。
他大叫一声:“妖女,纳命来!”
飞身向摇晃不断的钟无霜扑去,手中短刀直划她咽喉,待扑到她身边时,却在她耳边小声道:“快劫持我!”
钟无霜反应神速,立即松了朱绫,一把卡住重九脖子,将身体藏在他身后,一枚碧血神针顶在他咽喉上:“都别动,动就杀死他!”
大颠哈哈狂笑:“他是天刀门的人,杀了他更好,省的脏了佛爷的手!”
野丫头却一声急喝:“都不准动!谁动我就杀了他!”
那为首的矮和尚也叫:“都别动!”
“放了他!我让你离开,否则你必定死无全尸,而且我还会将你的尸体剥光了放在大街上让众人瞻仰瞻仰!”
“嘻嘻,”钟无霜轻轻一笑,“我就不放,你能如何?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管你怎么处置。不过嘛,他死了,可是再也活不了,你就等着伤心一辈子吧!”
“你……”野丫头脸上露出焦急神色,竟是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半晌才道,“你到底要如何?”
“很简单,放我们走!”
“可以,你放开他,我让你走!”
“不行!”大颠狂吼,“斩她一条手臂!”
“让他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路的另一边传来,雪玉凤和胖子也赶到了。
雪玉凤拨出了冰雪剑,胖子亮出鬼头刀。
钟无霜“格格”一阵娇笑:“今天可真热闹呀!雪大捕头,你不是一直要封了天刀门吗?怎么又和天刀门弟子搅到一起了?”
“不用你管,快放开他,否则我雪玉凤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你归案!”
听着雪玉凤焦迫的声音,钟无霜忽然望了半搂在怀中的重九一眼,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竟连名动京城的女神捕都为你紧张,还有这位玩红索的女侠!”
重九的身子往后靠靠,用后背摩擦着她的前胸,正在心怀大乐,随口笑道:“一般一般,全国第三,老大车祸,老二偏瘫!”
“嘻嘻,这么说你就是全国第一喽,你这个第一可得小心点,我的手一动,你就第一不成了!”钟无霜笑着,转向别人,冷喝道,“都别动,你们知道碧血神针的厉害!”
说着,她缓缓押着重九上了第一辆马车,故意露着帘子,让外面的人看到她的针顶在重九咽喉上。
此时,赶车的两个老车夫早乘乱跑了,车里还有两个女孩,吓得紧抱在一起,战战兢兢的望着外面。
钟无霜亲自一鞭子,马车跑了起来,钟无霜还没忘了向外吼一嗓子:“你们都别追!”
和尚们想追,却被雪玉凤、胖子和野丫头给拦住了。
跑出数里,看不见那些人的影子了,钟无霜忽然间身躯一晃,一口热血喷进了重九脖子里,吓得两个女孩惊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