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沿着京杭大运河顺流而下,舟中传出不同的声音。
“一夜大风从北吹--北!”
火红莲重重的将“北”拍在桌面上,旁边上官飞飞支着下额,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脸幽怨。
“一根老屌向天戳--幺鸡!”胡麻子拍的比她还响。
“老胡,注意影响!别教坏了人家千金小姐!看我这个,”重九摸上一张牌,“好牌,真是想个媳妇来个娘们。九九归一发大财—九万,停牌!”
胖子一只胖手抓上了一张牌摸了半天,叹口气:“两眼一瞪一摸黑—又一个二饼!”
“行,胖子你真行,连打三个二饼!”
“胡!哈哈,我又胡了,我又胡了,给钱,快给钱!”火红莲伸出手来,兴奋的大叫。
“不会吧?上一个二饼你不胡,这一个就胡了?我看看,”重九悄然抓起一张九饼,身子一探,将火红莲牌中的八饼换了出来。
火红莲一对“八饼”本来是作将的,被他这一换,登时乱了套。
“没胡,你哪里胡了?连将都没有怎么胡?”
火红莲低头一看,果然,不由的叫了起来:“好呀,你耍鬼!”
重九哪里肯承认,突然一支明晃晃的梅花钩钩向重九脖颈,这玩意儿刃多、尖多、拐弯多,重九看着就渗的慌,急忙抬手去挡:“你疯了?”
“你干什么?”火红莲也冲着她大吼。
“啪”,一个“八饼”从重九衣袖里掉了出来,落在桌上。
梅花钩收了回去。
“嘿嘿,这个……”重九赶紧去掩饰,“这个是我刚吃的。”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胡麻子将一堆银子推到火红莲那边,“这打牌跟混江湖一样,都得讲义气才行,这阴谋诡计不是不能耍,不过却不能对自己兄弟耍,我老胡说话直,想到什么说什么,兄弟别见怪!”
“哪能呢!胡大哥说的太有理了,我也就是对自己老婆耍耍,对兄弟我是绝对不耍的。再来,再来……对了,先把这钩子收起来。”
一行人就这样一路欢声笑语的回到了洛阳,只不过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五个。
胡麻子领着几人还是回那间仓库,这仓库连正式的名称都没有,同附近数十家仓库一样,都叫“码头仓库”。
只不过提起老芋头来,在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前提起老芋头,人们都会伸出大拇指赞一句:“那个老瘸子是个能人!”
现在,胡麻子提起来,人们皆黯然摇头:“死了,死了……”
“死了?”几人都很吃惊。
老芋头说白了就是个工头,没看出有什么高明的功夫,几人快速回到仓库,果见仓库挽联高挂,各处挂白,搭着灵棚,一幅棺木摆在正中,几十兄弟披麻带孝站成两列,低头而泣。
白副帮主正在激昂演讲:“困难打不垮我们青龙帮,杀戮毁灭不了我们青龙帮,请大家相信,只要有我白万顺在,我必会查出凶手,给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看到胡麻子五人进来,尤其是看到上官飞飞的倩影,白万顺使眼色让五人站在最后排,继续他的演讲。
他演讲到最后忽然宣布道:“所谓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现在我以青龙帮副帮主的身份正式任命胡麻子为本仓库的带领人!”
“我?”消息突然其来,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胡麻子一时有些发蒙。
重九在后面推了他一下,悄声道:“都看着你呢!”
胡麻子抬头一看,果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不愧是当过刀主的人,胡麻子赶紧站了出来,连连摇手:“非常感谢白帮主错爱,但我来的最迟,做的贡献最小,恐怕担不起这个重任,还请白帮主另选高明,我胡麻子保证听指挥。”
“哎,有志不在年高,有才不在早晚。我白万顺相信你,哪个敢不服你?”
“我们都服胡大哥,请胡大哥当我们的带领人!”
这些工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跟着被帮主重视的人会得到好处,跟着被帮主看不起的人肯定也没油水。
胡麻子一抱拳:“既是如此,我胡麻子也不推辞了,我一定会带领大伙大干,苦干加狠干,为本门……本帮做出最大的贡献,以报答白帮主的信任!”
听着胡麻子慷慨激昂的讲话,重九心里暗笑:你一个间谍怎么对的起人家的信任?
胡麻子当了这仓库的头,变得忙碌起来。
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六十几人的单位,但其实际还担负着青龙帮收集码头各路情报的责任,再加上码头之处人物混杂,三教九流都有,需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老芋头在这里混了一辈子,才干的顺风顺水,胡麻子一个外来户,其难度可想而知。
另外,这白副帮主显然对胡麻子感观不错,不时的叫他去商量帮中大事,并且每次都是两人私密商量,没有任何第三者在场,这简直就是把胡麻子当成了亲信。
当然帮中核心机密并没有跟胡麻子谈及,谈的最多是指导胡麻子如何当好这个仓库管理员,以及如何保障仓库及人员的安全,并重点提到了那二万两镖银。
在谈话的过程中,白帮主不时的穿插着对胡麻子的考验。
有一次,白帮主介绍完了仓库这些人员的性格及针对不同人需要进行不同的管理,装作无意的问道:“胡麻子,你的功夫不止你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吧?”
“刷”,冷汗一下子就从胡麻子头上下来了,心说,自己藏了这么久,还是被人家给发现了。
胡麻子咬咬牙,干脆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白帮主听了毫不诧异的点点头,扔给胡麻子一柄马刀,让他表演了几招。
胡麻子丝毫不敢藏私,展示了自己最大能力,一刀劈塌了一面土墙。
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青龙帮副堂主的水平,但比白帮主还要差上许多,白帮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带的那些人也隐藏了实力吧?”
胡麻子见白帮主没有当场发怒,心里有了数,“嘿嘿”干笑两声:“帮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们根本没有显示过一招半式啊?”
胡麻子的话无疑承认的白万顺的说法。
“哼,你以为我是那头傻青龙?连这个我都看不出来,你这白帮主岂不白叫了?上官飞飞是上官鹰的女儿,当日比武招亲你也见了,连我都败在了她手上。此刻,她却老老实实跟在你们身后,你们若是没点本事,如何能降服她?”
噢,原来是这么猜出来的!胡麻子心中更有了数,并不是已方做不好,而是有些太招摇了。
“对了,你说说你是如何降服这上官小姐的?她为何会一直跟着你?”白帮主得到洛阳警报急着走了,并没有看到火红莲与上官飞飞在钢丝上的比试。
“这个……”想到重九身边那些混乱的男女关系,胡麻子一脸苦笑,“这个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她不是跟着我,她是跟着那个……那个女的。”
白帮主奇道:“她跟着那个女的?怎么会?”
胡麻子也感到难以启齿,老脸一红,一拍大腿:“我跟你实说了吧!那个小妮子女扮男装在钢丝上打败了上官小组。不知怎的,就获取了上官小姐的芳心,这上官小姐死追着不放,一直追到这里来了。我还听说,上官小姐为了要嫁这个女的,闹过自杀,差点自己抹了脖子。”
“哦,竟有这等事?快,快,详细跟我说说,一点也不许漏!坐下说,坐下说,我给你倒茶!”这白帮主竟也是个八卦男,专门热衷于打听人家的隐私。
这复杂的男女关系令胡麻子这个旁观者都头疼不已,更别说是重九这个当事人之一了。
他躺在仓库冰冷的地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却又不敢乱翻身,因为火红莲正挽着他的胳膊睡的正香,只好干瞪着灰色的屋顶数绵羊,绵羊数了三千六百七十七只,胡麻子还没回来。
他又希望自己有透视眼,能够看透这灰色的屋顶,看到屋顶上那个坐在露水里的千金大小姐。
千金大小姐过惯了娇贵的生活,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环境,都吐了大半天了,得知晚上要睡在这种地方,又无声的抽泣了大半天。
连重九都看的不忍心了,让火红莲去哄哄她,火红莲把头一偏:“哼,谁让她跟来的,受不了就赶紧回家去。我正巴不得她走呢!”
重九的脸皮总算还没厚到主动去勾搭自己老婆的老婆的程度,于是只的叹了口气,开始数绵羊。
忽然重九鼻端闻到一股杀气,那杀气中的血腥是如此的浓烈,一下子使重九睡意全无。
重九悄悄将胳膊从火红莲身下抽出,轻轻一个翻身如壁虎般贴在了墙上,然后一阵爬动推开天窗上了屋顶。
屋顶上,上官飞飞头趴在膝盖上似乎睡着了,却隐隐仍有啜泣之声。
“这丫头,睡着觉还在哭!”
重九轻轻一碰她,她立即惊醒过来:“谁?”
两把梅花钩一下子交叉在重九脖子上。
“嘘,有人来了,你保护他们,我下去看看,”重九小声说了句,然后身子一矮贴着墙壁滑了下去。
虽然动作笨拙,也不如纵跃下去迅速,却胜在没有一丝声息发出。
上官飞飞看着重九几个翻身消失在夜色里,身法矫健而轻灵,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平时贼兮兮的男孩子竟有这么好的武功?
重九刚扑到仓库院墙边,一道黑影恰好跃了进来,重九一掌拍了上去,那人一掌迎来,两人双掌一击,同时一怔,几乎是同一时刻叫出了对方:“小九、侯老三!”
两人落在地上,互相一打量果然是对方。
侯老三几日不见似乎显得成熟稳重了些,脸上的稚气完全消失不见了,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干练的气质。
重九忽然记起了一句话,有道是爱情是使人成长最好的催化剂,这话果然有道理,只不知这侯老三与雪玉凤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客观的说,以侯老三的功夫、人材、智谋倒也不是配不上雪玉凤,只是比起我小九是差一些!
“侯老三,你深夜来这里干什么?毛都没长全,学人家当小偷啊,你?”
侯老三狠狠在重九胸膛上擂了一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狗嘴当然吐不出象牙来,狗嘴要能吐出象牙来,那还是狗吗?”
“没工夫跟你斗嘴。说正事,雪玉凤让我来找你!”
“雪捕头?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找我干什么?”
听了他的话,侯老三微微侧过脸去,脸上有些苦涩,但随即掩饰了:“她想向你调查近期的洛阳凶杀案!”
“查案又找我?你明知道这些天我不在洛阳,今天是我刚到洛阳的第一天哎,我哪里知道什么凶杀案?”
“来吧,她就在这里等你!”侯老三不由分说,拉着重九跃出了围墙。
围墙外,四五个捕快举着火把,张弓搭箭向四周警戒着,重九能够嗅出周围还有暗桩,显然还有捕快埋伏。
一个俏生生的身影披着一件玄色斗篷静静的立着,重九落下的瞬间,她恰好转过头来,一缕月光照在她脸上。
花容月貌还是那张花容月貌,却是清瘦了很多。
重九目前接触的女孩子里面,火红莲一妖女,钟无霜一妓女,还有一同性恋,唯一这一个最正常。
看到才短短几天不见,雪玉凤竟然清减了这么多,几乎都认不出来,重九不由的惊道:“雪姑娘,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不会是想我想的吧?”
这句话完全是重九下意识说的,典型的习惯动作,一出口才觉的实在太孟浪,摆明了是调戏人家,尤其还是当着侯老三的面。
雪玉凤脸上先是一阵错愕,接着是一阵惊喜,登时笑如花开:“臭美!你哪里值得我想了?”
侯老三痛苦的扭过了头去,留下一句“我去查哨”便默默的走入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