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山现在整个人的特别就是木,仿佛变成了一根没有生气的木头,又像是一具僵尸。
重九让他换衣服,他就伸出手臂,然后不动了,喂他饭,他就张开嘴,也不下咽。
重九只得用手托着他的下巴给他合上,再张开,再合上……
让他走,他就站着不动。
重九让人把他抬上马车,马车启动,两人坐在一起,重九便开始语重心长的说:“远山兄啊!去年你来到这里,是想有一番的作为,如今只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怎能如此灰心丧气呢?”
“远山兄啊,这点事算什么?这个古人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远山兄啊,现在的东莞与以前已经不同了,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的县衙正在扩建,我要建成全国最漂亮的县衙……”
“远山兄啊,还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呢!你可不能老这个样子,让人笑话!”
“远山兄啊,巡按大人过几天就要来了,你得振作起来。”
……
结果,无论重九怎么说,齐远山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回到县衙,齐远山穿上知县官服仍然是老样子。
没有办法之下,重九只能对外说齐知县病了,目前正在休养,一切事务仍然由他打理。
原来预计,这巡按大人巡察完别的地方到达这最南边最少也得半个月之后了,却没想到重九前脚刚刚接回齐远山,后脚御史大人便到了。
听到外面衙役高喊“御史大人驾到”,县衙内顿时一片慌乱,齐远山现在这个样子是很难见人的了。
重九没有办法之下,直接将他推倒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对外就说他得了风寒,火烧四十度以上,正在调整中,现在不能见人。
重九率领着典史王进及一班衙役,现如今百姓们看到县衙与南老爷的关系这么铁,都没了后顾之忧,不再担心南老爷的报复、责骂,再加上县衙的收入不错,都抢着来当衙役了。
其中新安帮的龙头老大虎鲨见蔡狼当衙役得了好处,如今成了大款,他便也学着人家报了名,到重九帐下当一名站班衙役。
重九升堂的时候便拿着那水火棍往下面一站,重九让打谁就打谁。
这虎鲨同蔡狼不一样,蔡狼是外地人,人皆不认识,这位虎鲨爷是当地人,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
人们一上堂,见了这位爷在那里站着,心中便先自怯了三分,有事也便变成了没事了,有时倒省了重九的不少麻烦。
新安帮是当地组织,各家各户几乎都与这新安帮有点关系,不是这个亲戚在帮里,就是那个邻居在帮里的。
因此自从虎鲨当了衙役后,小事重九干脆便让他发面调解,只要这家伙一出马,几乎没有摆不平的事。
唯一不好处就是这虎鲨虽然与潮州帮签了协议,但与蔡狼两人仍然合不来。
有时在重九面前碰到一起,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你来我往,唇枪舌箭,要不是重九压着,两人早打了起来。
此时,御史大人驾到,虎鲨正领着一帮站班衙役威风凛凛的站在道路两旁,高举着县衙的牌子,进行迎接着。
重九从衙役们中央穿出,快步上前,跪倒在御史大人车马前:“不知御史大人驾到,下官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免了,”一双官靴先踏出马车,这声音一入耳中,重九便一楞神,这声音有些刺耳,有些熟悉。
重九抬眼偷偷一瞟,得,这位御史大人原是旧相识,不是别人原是考会试时曾在一起住过的陈乔。
当时重九所住的那屋子人,个个都十分出色,这个陈乔会试时是第十名,殿试时是第四名,即二甲第一名。
这二甲第一名比重九这个三甲最末名不知道高了多少,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高升御史了,这家伙升官也升的太快了吧,而重九还是个小小的县主簿呢。
本来这官场相见,先按官职大小见礼,再叙官场情意,也就是扩大人脉,陈乔与重九是同科进士,按说这正是套近乎的最好借口,就象现在的同班同学一样。
这个陈乔略拱了拱手便大袍一摆,鼻孔朝天:“齐知县为何不来见我?”
重九赶紧将早编好的词说了一遍。
陈乔也不置可否,冷哼一声:“带我去查帐!”
重九赶紧满脸堆笑:“御史大人,这天快上午了,还是吃过午饭再查吧!”
“不成,”陈乔生硬的拒绝了,“公事第一,这耽误了公事你负担的起吗?”
重九是什么人,前世是最高检察院的检察长,一听这人就是来找茬的,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御史大人教训的是!”
一切帐目全是由卜师爷做的,重九一开始还有些怀疑这个‘不是人’的能力,很有些担心,卜师爷贼头贼脑的挤过来向重九眨眨眼,一脸贼笑。
看他笑的那么放心,重九这心也放下了一半,果然陈乔率人经过详细的清点,帐目丝毫无误,重九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主薄才干了一年,什么好处没得着,再背上这个贪官的恶名,这一辈子可就不用翻身了。
在陈乔清点帐目的空当,重九悄悄告诉钟无霜,让钟无霜下去将早准备好的丰盛的宴席都撤了。
“啊?撤了?为什么?”钟无霜很是不解。
重九一笑:“这你就不懂,这个陈乔一看就是好名不好利,一心想当清官,这种人你越清他越喜欢,你给他好处他反而咬你一口。”
“哦,那准备什么?”
“按照标准,四菜一汤好了,那个撒尿牛丸上上,让他也知道知道我们这里的特色。其余的白菜、豆腐、土豆,不要放肉,油也少放,让火头僧照着素斋弄。”
“这行吗?”
“你就瞧好吧!”
果然,陈乔见到重九款待他的饭菜满意的点了点头:“作为一方父母官,正该如此!”
伸出筷子夹了一根土豆丝,土豆丝又细又长宛如发丝,此盘菜名为“朝如青丝暮成雪”,名字都是重九自己起的。
“不错,菜好,名也好,”说罢,陈乔高声吟了起来,“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陈乔在这里查了几日也没有查出什么来,便到别的县去了。
他走之后,钟无霜奇怪的问:“你不是要揭发南霸天吗?御史大人在这里,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说?”
重九笑笑,两手一摊:“现在没有什么重要的证据,我揭发什么?一切得有明证实据才成,告南霸天欺负乡民,鱼肉百姓,他儿子好赌、好色,这种罪名根本治不了他的罪。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出手,一旦出手便必须致敌于死地,不给他反咬一口的机会。”
望着重九霍霍的眼神,钟无霜忽然发现,现在的重九已经不是以前自己认识的那个重九了。
这个重九甚至比身在黑帮中的那个重九更加的可怕,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狠辣。
钟无霜不由的打了个冷战,浑身发紧,半晌没再说话。
麻烦四:爱管事的南老爷
没与南霸天接触前不了解,接触了后,这南霸天还真是爱管事,县衙里的什么事他都要掺合进来,都要作出指示,逼着重九按照他的意思办。
比如说,重九发动百姓捕鱼这件事,这件事与这个南老爷并没有什么关联,你赚你的黑心钱,百姓赚百姓的下力钱。
不行,南老爷看到百姓们打渔钱来的太快不爽,要收租金,要重九将海面划成片,把最大的一片让给他,然后由他再租给佃户们,向佃户收租金。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重九咬咬牙答应他,将最好的一块渔场给了他。
这还不算,这位南老爷收租收的太狠,渔民们被剥削的太厉害,都不到他那片去。
这位南老爷又向重九施压,要所有的渔场跟他一样收租金。
由此可见这位南老爷霸道到了什么程度!
重九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叫南霸天了?
重九没有办法,也只得答应下来,再暗地里将收到的银两返还给渔民。
再比如,县木雕厂制作木雕,这个与南老爷也没什么关系,人家开个厂子赚钱,与你何干?
不行,所有的木雕花样出来后,必须先送到南霸天家里,由南老爷的过目,中意的他留着,不中意的退回去,然后木雕厂的所有品种必须按照南霸天的意思产,不准许有别的花样。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照办!
为此,蔡狼怨声载道,直要带着潮州帮去找这位南老爷拼命。
重九只能劝住他,千万莫要动手,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动手眼前的大好局面便前功尽弃了。
对付的法子有两个,一个是偷偷生产别的花样,不让南霸天知道。当然这个法子风险很大,而且不敢大批量生产。另一个法子就是多增加品种,多让南老爷的选,这样还是剩下来的多。
好在目前没有竞争,销售利润都不成问题。
再比如,南霸天一天忽然将重九叫了去,让重九将他的宝贝儿子任命为教谕。教谕主管一县之教育,相当于现在的县教育局长,算不上官,只是吏,但权力却不小,一向由县里德高望重的老儒生担任。
就南二少爷那块材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还能当教谕?
“老爷,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任命二少爷没问题,我是担心二少爷干的不开心……”
“这个你放心,我会教育他,你只管任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