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锦衣卫们都打发出去,重九装作无意的问道:“听说,雪玉凤雪捕头在你这儿?我想找她了解一下襄阳反贼的情况,不知道可不可以?”
“装,你就装吧!”万通早从万安处得知了重九的真实身份,一切计划就是万通组织实施的,眼前就两个人了,这家伙还在装。
万通也不说破,手一伸:“当然可以,皇子请随我来!”
万通领着重九走到了花园里的那个厢房处,这厢房是重九曾经住过的,当时雪玉凤还曾来看过他,给他带了一只全聚德的烤鸭,令重九大吃一顿,大感过瘾。
如今调了个个儿,里面的人到了外面,外面的人进了里面!
不知道雪玉凤这时候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洗澡,还是跟丫鬟、侍女们调笑?
重九站在脱落了半边朱漆的门前,感慨万千。
重九的手在门上放了好久,却迟迟没有推开,是不肯,不愿,不敢,还是不想?
万通早已经知趣的离开了!
万通并不担心重九劫狱,以他现在的身分,那种事根本不可能去做,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前程了。
当然,万通不担心的另一个理由是,这屋子根本就在锦衣卫的监听之下。
锦衣卫里面的哪间屋子也不普通,也都有着神秘的设置,要不锦衣卫怎么配得上天下最大、最恐怖、最厉害、最神秘的特务组织?
重九在门外,静心听了半晌,里面除了雪玉凤那细微的呼吸之声,再有就是一种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别无它声!
终于,他的手轻轻用力,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他立即便看到了雪玉凤,雪玉凤侧对着他,端坐在锦凳之上,两手放在桌上(因为戴着禁灵镣铐,两手距离不能太远),右手握着狼毫,正在凝神写字,写的非常认真,以致于门开了,她都没有丝毫感觉。
从侧面望去,她的容颜依旧国色天香,青丝依旧梳的一丝不乱,身材依旧那样挺拨,只是重九却总感到她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那样的孤寂,那样的憔悴。
这只是一种感觉,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这种感觉却迅速的填满了重九心里。
他轻轻抬脚,悄然的到了雪玉凤身后,他很好奇玉凤在写什么!
重九自雪玉凤身后探头望向她手中的沉香笺,粉红的沉香笺上是一个个蝇头小楷。
实话实说,雪玉凤的字比她的武功差的太远,就像是小学生刚开始学写字一样,完全显不出好看,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与重九此时的字没法比。
毕竟雪玉凤的一生所有的时间也都用在了习武之上,能识字会写字已经不错了,要知道那个时代许多的武术大家根本不会写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了。
虽然写的不好,但雪玉凤却写的十分认真,一笔一画,一丝不苟,在她的上方放了一本诗集,她正照着临摹,旁边压着一摞一尺高的纸,已经写了很多了。
重九大体看了一下,她写的都是同一首词:“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间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写到“何计再相随”五个字,雪玉凤停了下手,笔虚立着不动了,忽然“吧嗒吧嗒”两颗大大的泪滴落在了沉香笺上,登时将刚写的字模糊了。
“啊?”雪玉凤一惊,伸手想去擦,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慌张之下,手上的镣铐一脱,将刚刚的一摞纸都拨在了地上,每一张纸上都有“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两句。
雪玉凤赶紧蹲下身子,正要去拣,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已经将地上的纸拣在一起,递到了她手上。
雪玉凤虽然灵气被禁,反应仍然十分快捷,一个前空翻,翻过桌面,立在了桌子的另一边,紧盯着重九问道:“你是谁?”
这句话刚刚出口,雪玉凤脸上的颜色忽然变了,那种警惕严肃的神色消失了,换上了一幅柔情蜜意,凄楚幽怨之色:“你……你……你……”
重九一拱手,大声道:“本皇子朱重九听说雪捕头去过襄阳,特来咨询襄阳破贼事宜,还望雪捕头不吝赐教!”
“本皇子?你……”雪玉凤脸上颜色数变,忽然间怒了,“你是什么皇子了,又来骗我,你滚!”
说着,窜过来,一脚向重九踢来。
重九抱头鼠窜:“女人啊,不来的时候盼着来,来了又打!女人,你就是个矛盾混合体!”
此时雪玉凤灵气被禁,如何跑得过重九,眼见重九刚来又要走,雪玉凤便住了脚步,指着他“你……你……”一口气咽住,说不出话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却见重九跑到门边,一下子关上了门,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雪玉凤一下子扑过来,如炮弹一样的扑进了重九怀里:“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嘘……”重九用传音入密说道,“你不要说话,这里有监听的,听我说!”
雪玉凤在重九怀里点点头,离开了他,却紧盯着他的脸,轻轻的抚摸着重九锉过的下巴,小声道:“这里好象变了?”
“呵呵,女生都喜欢注意这些细节,连女神捕都不例外!”
重九依旧用传音入密说道:“玉凤,我现在已经成了皇上的大皇子,明天就要率领羽林军赶去襄阳、汉中平叛,我现在还不能救你出去,你还需要忍耐些日子!玉凤,苦了你了!”
雪玉凤将螓首紧紧贴在重九胸膛上用力摇着,她想说:“我没事,你去吧!”
却不能施展传音入密不敢说出来。
闻着雪玉凤的发香,重九不由的有些心动旌摇,两只手便不老实起来,吓的雪玉凤赶紧跳了开去,满脸菲红。
却见重九掏出一块龙凤玉佩来,这龙凤玉佩是太后赏的见面礼,是皇家宝物,雕刻的十分精致,龙和凤都是团圆形状的,显得很喜庆。
重九一把将雪玉凤拉过来,给她系在了脖子上。
雪玉凤目光中露出万分惊喜,却是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除了你,我还有谁可以给呢?我走了,你保重!”
说完这句,重九转身走出门外,合上了门,自己却倚在门外,静了片刻,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离去。
羽林左卫和羽林右卫虽然都称为羽林军,但是左卫和右卫并不相互统帅,两者之上也没有个总统领,平时都是由御马监兼管,实际上两卫指挥使的自由权限极大。
这两卫平时都在京城内作威作福,也没打过什么仗,此时骤然听说让出去平叛,谁都不愿意,尤其是马上就要过年了。
并且听说叛军足足有上百万,而这次去平叛的官军共总才二万四,这不是去当炮灰吗?
因此,当重九到了羽林左卫,左卫指挥使吴扬直接就跪下了,手上托着一个锦盒:“大皇子,我求求你,这是我当官以来的所有家当,你就放过我们羽林左卫吧!禁卫军还有什么虎腾卫、义勇卫、天子卫,你调他们得了!”
重九毫不客气的将锦盒拿到了手上,吴扬见大皇子收了礼,心中一喜,正要站起来,却听重九敲着锦盒,苦着脸道:“我也不想调你们啊!不过,这是皇上钦定的,什么万阁老、彭阁老、司礼监、御马监决定了的事,我一个人说的也不算哪!”
“你骂了个巴子的…… 米西米西!”吴扬又气又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说,“你不答应,也得把我的礼还我呀,羽林左卫的兄弟们连买年货的钱都凑了出来,容易嘛!”
重九见这吴扬眼巴巴望着自己手中的锦盒,不由笑道:“你想要啊?吴扬,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
重九这一番星爷的经典下来,吴扬直接翻了个白眼,“呕”的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知。
“快救人哪!”数十个羽林卫冲了进来,手忙脚乱的扶起了他,有人叫着,“指挥使大人病重,明天去了了!”
“是吗?”重九一把抓过了他,“指挥使大人一个人病重,他不去好了,明天你是必须去的!我让你当开路先锋,你看如何?”
“啊!我……我……”那人当即就跪下了,“大皇子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
“你今年几岁了?”
“小的二十一!”
“你妈五十九生的你呀?滚!”
刚才晕倒在地上的吴扬忽然一骨碌爬了起来:“大人,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末将真的可以一个人不去吗?”
这吴扬两眼瞪的跟豆包一样,哪有一点病重的迹象。
“不行,明天点名少一个,就砍你脑袋,少了你,诛你九族!”重九将锦盒扔给了他,大步而出。
羽林右卫指挥使叫孙国栋,与吴扬那个小白脸不同,这个孙国栋长的一脸大胡子,是个张飞式的人物,说话像打雷一样。
他倒没说不去,只是不断的诉苦:“我右卫军常年在京,这个打仗经验不足是一方面,再一个就是现在什么东西都缺啊,马匹不够,棉衣不够,粮草不够……去不了,根本就去不了。对了,还有专用的山地靴也不够,这些京兵哪会爬山?走平地还行,一上山就晕山,跟晕船一样,绝对打不了仗的,我看还是过完了年,等一切准备好再去吧?”
“嘿嘿,”重九“嘿嘿”一笑,“好,孙将军果然有勇有谋,想的周到,我这就跟皇上说去,说孙将军要过完年了再去,噢,不对,是过完了正月十五吃完了元宵再去!噢,好象也不对,应该是等叛军打到京城之下才去,我没有曲解孙将军的意思吧?”
重九笑着起就走,那孙国栋赶紧在后面将重九拉住了:“大皇子,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千万不要告诉皇上!”
“哦,那么明天早上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了,完全可以!”
“没有马怎么办?”
“我们走路!”
“没有山地靴怎么办?”
“我们赤脚走!”
“晕山怎么办?”
“格他老子,哪个敢晕山,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这可是你说的啊,明天准时见!”
“准时见!”
等重九走了,吴扬和孙国栋两大指挥使皆不断的擦头的汗,都一个心思:“这大皇子久居高位,应该很好糊弄才对?怎么比混了一辈子的老狐狸还难对付?”
本来重九还计划去看望大师兄冷印和胖子的,不过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似乎不宜到都老爷子家去,想了一下,重九转了个弯,回到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