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母亲哑然地快要说不出话,手足无措到:“孩...孩子...妈妈不是要故意打着你的,对不起......”
“那你就可以打温庭煜了吗?他做错了什么?他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是个成年人了,你怎么能这么过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庭煜是今年刚上大学的,学的什么专业我却没问过他。
以前我多次劝说过母亲,那时候她依旧是碎碎念,没有造成实质伤害,我就没管,我知道说的越多,暗地里她就骂得越凶,我不可能一直守在温庭煜的身边,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
母亲还在极力狡辩着,“谁说我打他了?是他自己不识抬举,我给他住,给他吃,供他穿,他居然敢顶撞我,跟我唱反调说自己很快就会搬出去,要走就走啊,一个个翅膀硬了赶紧滚......”
温庭煜很快提着药箱出来,我看到他闪躲了一下手臂,那里隐约是青紫的痕迹。
不是我视力有多好,而是他皮肤太白净了,一点点痕迹都异常明显。
他的身形单薄,漆黑的瞳孔像是一潭死水,空洞无寂,仿佛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莫名惹人心疼,我的话语出了口:“庭煜,你的手?”
温煜低着头,手背在身后轻轻拉了下袖子,沉寂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嘲弄,“没事。”
我不顾他的抗拒,一把拉过他白皙的手指,将他的袖子挽起,一条条触目没心的鞭痕依稀可见,有些淡了下去,尚未完好,一看就是曾经被打过不久,旧伤又添了新伤。
“你怎么能动手打人?你太可怕了,简直不可理喻,太过分了,这个家你自己一个人过吧,我要带庭煜走。”
我看着母亲,眼睛里尽是难以置信,这是第一次我如此地严厉地和母亲针锋相对,
以前她再怎么过分只是口头上骂骂人,让他住最差的房间,睡最硬的床,从来不会动手打温庭煜,更不要说是这种尖锐的利器不小心是会把人砸成重伤的。
母亲呵斥道:“走啊,最好都走,我一个人清净多了,我可怕? 别忘了你的生活费学费都是我付的,你还带着个累赘,我看你能熬过几天,别回来求我。”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无论如何,我不能再看着无辜的人被波及了。
我坚定地握着温庭煜的手,他的手指冰凉,一如他冷清的样子,我从未想过母亲会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
我不禁想到昨晚上,温庭煜打几个男人都不在话下,却没想到他能容忍母亲的胡作非为那么久,那一刻的心情让我难以形容。
温庭煜似乎僵硬了一瞬,想要挣脱我的手,我放开了他,转为拉着他的袖子,仰头看着他轻声道:“庭煜,回房间收拾东西,我们走。”
温庭煜愣着不动,他一定是没想到我会为了他顶撞母亲,毕竟我以前好几次都装作没看见。
我不再顾及他的想法,推着他进了房间,这是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他站在门后,目光空洞的看着我,苍白的脸庞笼罩在暗色之中,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吓人,“我住校......”淡漠的声音,平静得不含一丝情绪。
看着他的排斥,我解释道:“现在开学半个学期了,住宿手续一时半会儿办不下来,住不了校,先在我那里将就一段时间,等下学期你想住校我不拦你。]
“收拾东西,今天就搬去我那里。”这次我的语气强势得不容拒绝,没有商量。
温庭煜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和书籍,我则在一旁替他收拾床铺折叠好,他的东西不是很多,除了几件衣服,就是书了。
我看到桌子上还有几本书,他正在折叠衣服,想必他没看到,我就顾自走过去想要帮他收拾,当看到书的封面的时候,那一刻我感觉一种刺骨的凉意从脚底直冲到天灵盖,因为封面太过阴暗和血腥,我的手指僵硬住了:
《如何安静地死去》
《生和死》
《不流血的死亡108种方式》
《它在冰箱里看着你》
《生理解剖学》
......
庭煜他、是不是黑化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完剩下几本书名,温庭煜就过来抢走了我手里的书,慌乱地塞在行李箱中,语气微怒道:“看完了吗?”
我弱弱地回到:“没......还没...”
或许是看到我眼里还未收回的担心,他冷淡道:“害怕了?”
"......"
他冷笑着:“那就走吧,不用管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你身上了......”
我看到他不达眼底的笑意和自嘲,好像忘记了害怕和恐惧,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心疼在心底的某一处缝隙流窜开来,不受控制。
“庭煜,继续收拾吧,我饿了,我们搬完去吃饭好吗?”我转移话题道。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温庭煜漆黑幽邃的瞳孔,闪过一丝暗光,他轻轻"嗯"了一声:“......好。”
他的东西很少,我们很快收拾完一起搬到了我的车里,离开的时候,母亲还在身后气势汹汹地骂道:“最好永远也别回来了......”
更难听的我已经不想在意,我只知道,我不能再看着她这么作下去伤害无辜的人了。
前不久我考了驾驶证,父亲曾经在我搬出去时送了我一辆车,一直没有怎么开,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坐在车里,庭煜则坐在我的副驾驶,我能看出他还是很排斥我的好意。
因为副驾驶的安全带不知怎的卡住了,温庭煜扯了几下没扯出来,我便替他弄好系上,退去时唇不经意擦到他的脸,我能看到他毫不掩饰的蹙眉和不悦。
我忙道歉:“对不起......不小心的。”
他的脸偏向窗外,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没在继续看我,淡淡地道:“没关系。”
他很抗拒和人近距离接触,以前我就发现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注意和他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
那时候只是把他当个陌生人,或者暂住在我家的人,平时没什么太多交集,加上课业繁忙,我经常早出晚归。
不知过了多久,狭小的空间内安静极了,温庭煜突然悠悠地道:“我会赚钱的......”
很突然,我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我知道他一直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便应到:“嗯,好......”
“......”
从我家到我租住的小区的有一段距离,还好我平时喜欢在车上放一些巧克力和其他一些吃的东西,不然今天和母亲吵架出来这会就没有吃的了。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我打开了车座旁边的小柜子冲着他道:“庭煜,估计还要一会才能到家,你饿不饿? 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回去我给你做饭吃”
他很不自在地接过我递给他的巧克力,然后抬起眼帘,答非所问:“你会做饭?”
“嗯,会啊,肯定会,但现在你只能先吃这个”
我毫无底气保证道,只不过味道差强人意,但算是不难吃。
温庭煜眼里有些难以置信,红灯了,我撕着巧克力的包装才到一半,就直接递给他了,来不及吃,后面还有车在等着。
我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已经撕开了的巧克力送到我眼前,温庭煜清淡凉薄的声音道:“吃吧......”
饥饿已经让我顾不上面子,我低下头就着他手里的巧克力快速地咬过,一不小心咬到他的手指。
温庭煜的手迅速地缩回去,我的脸刷的一下爆红,但我又要专心致志地开车,顾不上看他,只是飞快地瞅了一眼,发现他耳尖也以肉眼可见地略红了。
“姐姐,好好看路,我还不想早死......”
温庭煜严肃而不自在的声音在狭小逼仄的车厢内响起,我的那些尴尬立刻就烟消云散了,没想到这人还会开玩笑:“放心,我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一定可以把你安全送到家。”
温庭煜哼了一声:“嗯。”
不过,我竟然有点开心,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姐姐。
............
我们很快就到了我住的地方,我本想帮着他把东西顺下车,但他拒绝了,基本上重的都自己搬,他让我帮他拿着画板就可以了。
我负责拿他的画,他整理行李,他画了好几幅画,大多深沉复杂阴暗,我看不懂,只是当他摆放在卧室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浓浓的忧伤,不知怎的,那句话就说出了口:[庭煜,以后你的画风会有所改变吗?]
他怔愣了一瞬,“也许吧,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