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长居关外,想来对这文安郡主还不了解吧?”
一声轻笑,却是一旁的和顺贵妃掩唇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这文安自幼跟着丽妃,想来世子也有所耳闻,这丽妃一直没有子嗣,跟前就文安这么个养女,难免有些骄纵,还请世子大量,看在丽妃的面上,莫要与这丫头过多计较才好。”
此话一出,旁边的丽妃乃至皇后,都微微有些蹙眉。
和顺贵妃却是不察,只是自顾拉着文安的郡主的手,一面替她整理,一面略显歉意地朝明烈道:“虽说这丫头平素里是张狂了些,可还是个分得清轻重的,若不是心仪世子,想来也不至于这般失态吧?”
和顺贵妃浅笑盈盈,特意别有深意地眺了穆凤姝一眼。
看得穆凤姝直皱眉头,这个和顺贵妃,看似为文安开脱,实际却是在煽风点火,不过简单的三言两语,却将这后宫众人挨个得罪了一遍。
最是无情帝王家,像她说的,文安不过是个养女,却因丽妃的关系,比尚安这个真正的公主还要受宠。
文安抢了原本属于尚安的宠爱,而她身为尚安的母妃,现下却还要站出来替文安讲话,如此委屈求全,若永康帝还不好好补偿于她,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既抹黑了丽妃,又替自己邀了宠,而且还是当着皇后这个后宫之主的面,顺便还挑拨了下她们之间的关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后宫的女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只是……
“贵妃这意思,合着还是我的不对了?”穆凤姝挑眉,和顺贵妃那眼神,丝毫没有半分掩饰,摆明了想推她出去。
可是,她们怎么斗是她们的事,她又不是后宫中人,扯上她干嘛?
“四小姐哪里的话。”和顺贵妃掩面轻笑,伸手拉着文安郡主往自己的席位上坐下,而后抬眼四下寻了一眼,对着下席的大夫人道,“大夫人也真是的,将四小姐教得这般好,却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若不是此间喜筵,恐本宫还真信了那坊间的传言呢。”
若真如传言那般蠢钝如猪,又怎能得镇王世子的看重维护?
之所以放出那样的谣言,就是为了混淆视听,不让旁人打穆凤姝的主意,以免失去这个拉拢镇王世子的好机会吧?
这盛兴侯府,果真是好算计呐!
“贵妃娘娘恕罪!”
大夫人一直暗中关注着穆凤姝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将明烈对穆凤姝的维护看在了眼里,正暗自惊诧,却忽地听这样一句,不由立时惊出了身冷汗:“贵妃娘娘明鉴,凤姝虽也是妾身的女儿,可到底不是亲生的,这管教方面……妾身也很是为难啊。”
莫说和顺贵妃,就是大夫人自己也不知道,穆凤姝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般。她甚至有些怀疑,以前的蠢笨,都是穆凤姝故意装出来麻痹她的!
可想想的她的年纪,大夫人又觉得不太可能,不然也未免太可怕了些。毕竟,她那怯弱蠢笨的性子,是打小就有的。
“启禀贵妃娘娘,所谓传言,不过是些人云亦云,岂能轻信?”穆云瑶欠身行礼,浅笑道。
“哦?”和顺贵妃挑眉,“你这意思,是本宫自己轻信谗言了?”
穆凤姝也是不解,这穆云瑶,怎么忽然替她说话了?
“娘娘明禀,所谓空穴不来风,臣女的意思是,传言之言,大多有些夸大,虽确有其事,却多夸大之言。再者,家姐……向来不喜母亲,平素连请安都不去,母亲就是想要管教,也碍于……嗯,娘娘明禀,家姐与臣女,毕竟还是有些不一样。”
换言之,穆凤姝确实蠢,只是没传言说的那么蠢。
所以,盛兴侯府并没有欺瞒什么,就算有,也是穆凤姝自己干的,与盛兴侯府无关。
“我就说么,这穆云瑶怎么会忽然转性。”穆凤姝扯了扯嘴角,眉眼间全是嘲讽。
好端端的宫宴,就这么被这些女人给毁了啊。
还说什么明烈才是主角,可除了方才,明烈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穆四小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和顺贵妃掩唇轻笑,转头向穆凤姝问道。
穆凤姝不解:“我需要说什么吗?”
“不用。”明烈轻笑,伸手又夹了块糕点递给她,神情自然而又略显宠溺。
穆凤姝却是不察,在她看来,男人为女人加菜什么的,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明烈骗了她那么久,为她做点什么也是应该。
“敢问贵妃,不是宫宴么,不是为世子接风洗尘么?您这问来问去的,搞得跟审案一样,那什么,我没读过什么书,您可别骗我,宫里都宴会都是这样的么?”
穆凤姝若无其事地咬了口点心,斜眼睨着和顺贵妃,语气蓦地一转:“还是,因为这是世子的接风宴,所以比较特别?”
话音落地,和顺贵妃乃至永康帝,都纷纷变了脸色。
永康帝面色微沉,有些阴骘地瞪了和顺贵妃一眼。
和顺贵妃心底一突,兀自白了脸色:“四小姐说笑了。”
“穆四小姐出尘绝艳,与传闻大相径庭,和顺贵妃不过是尤其好奇罢了。”一道女音自殿下响起,转眼,却是杜国公府的嫡小姐,杜敏儿。
穆凤姝自是不识得什么杜国公府的嫡小姐,之所以知晓,也不过是因为有明烈在旁提醒罢了。
“不只是和顺贵妃,我想这殿内众人,上至皇上,下至朝臣,包括我们这些后院命妇闺秀,心下都是好奇,只是无人似和顺贵妃这般,当面问出来罢。”
杜敏而莞尔一笑,转头对和顺贵妃道:“您说臣女说得对么,和顺贵妃?”
“杜小姐所言甚是。”和顺贵妃点头,即使心下再怎么不忿,面上却仍旧那副浅笑盈盈的模样,“本宫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怎么到了穆四小姐这儿,就成了本宫专门针对世子爷了?”
话落,不只是皇后,就连永康帝看向和顺贵妃的眼神也充满了不满。
“贵妃娘娘这是不打自找么?”穆凤姝冷笑,虽说她的确是那种意思,可她什么时候那么说过了?
语落,和顺贵妃再次白了脸色,正想反驳,殿下的杜敏儿却再次抢先开口,浅笑道:“看来传言也不似穆五小姐说得那般夸张呢,这般得理不饶人,寻常的正常女子确实做不出来。”
“敏儿!”
见杜敏儿越说越过分,而明烈的表情则越来越冷,蓝馨儿不由低呼了一声,止住杜敏儿:“别说了。”
虽然明烈不喜欢她,可她也不喜欢明烈讨厌她:“敏儿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对四小姐不敬,请四小姐见谅。”
蓝馨儿微微欠身,顿了下,又侧身朝明烈见礼,轻声道:“为迎世子归京,馨儿愿献上一曲,顺便向穆四小姐赔罪,世子以为如何?”
“馨儿!”
明烈还未出声,一旁的杜敏儿先不乐意了:“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向她赔罪!”
说着,还狠瞪了明烈及旁边的穆凤姝一眼。
蓝馨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吱声,只是吩咐婢女取琴,而后自顾弹奏了起来。
“你得罪过她?”穆凤姝环手倚在明烈身侧,斜睨着仍对着自己瞪眼的杜敏儿,冷声问道。
“为什么不是你?”明烈笑笑,伸手将穆凤姝的身子摆正。
他虽不介意穆凤姝这般靠着自己,可她这般斜倚着自己的慵懒模样,还是留着私下自己独自一人欣赏为好。
“别动。”穆凤姝拍掉明烈的手,拧了拧身子,直接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明烈的身上,“我又不认识她,算起来这也才第一次见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何来得罪?”
“怎么了?”明烈皱眉,神情微微有些发冷。
“什么?”穆凤姝有些不解,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明烈不言,直接伸手将她揽住,同时暗暗扣住了她的腕脉。
所谓久病成医,身中碧落黄泉多年,明烈虽没被折腾成神医,可这脉象是否正常,还是看得出来的。
“中毒?”
“嘘。”穆凤姝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张扬,“你听,这蓝馨儿的琴,真的不错呢。”就连她这个门外汉,都听出了股情深意切。
“你还真是狠心呢,居然一点也不动心。”穆凤姝嘴角噙笑,顺势整个人栽倒在明烈的怀里。
顿时,明烈的表情更冷了。
“别动。”穆凤姝暗自咬唇,紧紧地揪着明烈的衣摆,“放心。”
“知不知道谁干的?”明烈紧紧地揽着穆凤姝,声冷如冰,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噬人的寒意。
“安心。”穆凤姝咬牙,暗自加重了语气,“别打草惊蛇。”
没见永康帝都瞄了他们好几眼了么?若现下暴露了,那先前那些罪,岂不是白受了?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下得毒,可,既然敢向她下毒,便要做好被她下毒回来的准备!
“有解药么?”明烈眸光暗沉,知晓穆凤姝精通毒理,因此并没问她是何种毒,而是直接问她有没有解药。
“没有,不过暂时没什么大碍。”穆凤姝扯了扯嘴角,抬手理了下额间碎发,借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安心,毒不死人的。”最多只是有点难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