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行闭了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和强权和这些贪赃枉法的人斗了一辈子，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盟友，本以为在年迈之际能遇到一个同道中人。
但看来，他看走眼了。
“冯扬，于台所说，可是事实？”
堂内堂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冯扬的身上。
他们已经知道了冯扬的答案，但心底深处，似乎还在隐隐期盼着一个奇迹，一个可能。
那是天神冲破重重阴霾送给绝望子民的曙光。
冯老爷子紧张抓住了冯扬的手腕，用力道给与暗示。
不远处的三皇子，则用威胁的眼神冷冷瞪着冯扬。
公堂外的管家、朱英山等人也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安心，或者噩运降临……
“回大人，于台所说，并非事实！”
一句话，成功打破了这紧张到了极点的氛围。
“在下不但要状告于松蓄意谋杀，恶意纵火，毁尸灭迹，还要状告于松滥用职权，贪赃枉法，威胁百姓，更玩弄权术控制大内侍卫的选拔，且，在下全部有物证和人证，请大人明察！”
说完，他便直接从袖中拿出了昨晚他辛苦整理的案卷，又回头看向门口的赵月儿。
在得到程云行许可后，由她呈上来所有相关的证物。
哗……
这一番话，这番举动，瞬间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冯扬，这小子，竟然敢做这种事？
“冯扬！你疯了！”
于台第一个回过神来，竟冲动地冲到了冯扬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啪！
程云行拍响惊堂木：“大胆！何人敢咆哮公堂？于台，看在你是大内侍卫护驾有功的份儿上，这次本大人可以放过你，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闻言，于台仇视地瞪向了程云行，在咬牙切齿松开手后，急忙转身看向了三皇子。
再这么放纵冯扬下去，儿子就真的要完蛋了！
他不管以后冯扬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不能让儿子出事。
三皇子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先是狠狠瞪向了冯老爷子，但这会儿冯老爷子已经低下头去，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了。
完蛋了完蛋了！
儿子这次真的闯大祸了，他都要兜不住了。
没办法，三皇子只能亲身上阵：“冯扬，你可要想清楚，诬告他人的罪名也是很严重的。”
冯扬闻言好笑：“是吗？多严重？几天前在顺天府，周立、于松和宋焰三人联合诬告我，被我当场揭穿，至今他们三人都还好好的，我也没看出这罪名有多严重啊。”
“何况，我所告的于松罪证确凿，程大人一定会给出最公正的裁决，三……这位少爷难道不相信程大人吗？”
三皇子脸色铁青：“为了一个家奴，不顾家人性命，你不觉得你蠢得很吗！”
冯扬云淡风轻，淡声一笑：“也许吧，就算我蠢，我也不想昧着良心做事。”
“好！”
一句话，引得大堂门口众人齐齐鼓掌。
“说得好！”
“现在这样有良心的人不多了，冯扬，你好样的！”
程云行本来灰暗的双眼，瞬间又燃起了光亮，他仿佛在异国他乡遇到了故知，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火把一样，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了。
“冯扬，你放心，此案本官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来人，带人证！”
下一刻，于昨晚突袭被抓的程三金的手下就被带到了大堂上。
一看到这些人于台和于松心里当即便是咯噔一声，因为这些人逢年过节出入于家从不避讳，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错。
但，还有一个人证是冯扬都感到意外的。
竟然是白仵作。
“几天前，于松曾派人找到我，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并且威胁我不准在顺天府审理案子的时候帮冯扬验尸，我迫于他们的威胁，不得不服从，这是那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大人请看，这钱庄不是官家根本存不进去银子的。”
冯扬感激看向了白仵作，白仵作却是暗暗愧疚。
当日在顺天府外面，他看着冯老爷子跪地哀求仵作帮忙，他只能转过身去，那个画面回想起来，至今他还觉得良心不安。
今日，终于可以安心了。
于松跪在地上，看着无数证人被带上来指证自己的罪过，很快就意识到，他完蛋了！
“爹，救我，你快想想办法救我！”
事到如今，只能靠别的法子了。
但，他嘴上喊的是爹，眼神看去的却是三皇子的方向。
因为他知道父亲绝对不是程云行的对手，除非三皇子出手，否则他必死无疑了！
三皇子捏紧拳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都亲自出面了，竟然还保不下一个小小的于松。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身为三皇子的威严何在！
“冯扬，昨儿个于台已经亲自去找你赔罪过了，也愿意赔给你一万两白银，如果你觉得少，我们可以好商量，十万两，二十万两也不是不可以。”
“但若你一定要鱼死网破，最后你不但一文钱都拿不到，而且，你的命也得搭里头，你可想清楚了！”
于台闻言，看了一眼神色坚决的冯扬，一咬牙喊道：“冯扬，你不要闹了，你不就是因为老家被烧怀恨在心吗，这样，我愿意重金赔偿你，一口价，三十万两如何！”
啥？
三十万两白银？
一听到这个数字，门口的百姓都懵了。
在古代，三十万两白银意味着什么？
折合到现在，差不多是一个亿！
这么多钱，但凡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风吹日晒过的，都知道这么多钱的含金量，那是至少祖孙三代都不用再愁吃穿用度的巨额资金。
然而，冯扬却是面色不改，朝三皇子认真道：“你们从头到尾只看得到我冯家被烧的宅子，却看不到死去的李登。”
“李登，他对你们来说是个不值钱的家奴，但对我来说，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见了我会笑，叫一声少爷好，干活的时候累得直不起腰，就扶着假山休息，休息完了继续干活，起早贪黑踏踏实实活着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这样的一个老实人，被于松逼到走投无路放火，还被杀人灭口，这位少爷，如果我花三十万两白银买你一个亲人冤死惨死，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