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但听到这句话心脏仍猛地一收缩。前所未有的酸楚缠绕在心头。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自己傻傻付出的真心,在人家眼里不过就是粘在脚底的口香糖。恶心又惹人嫌。
换作从前我一定崩溃地大哭一场。但此时我选择毫不留情地回他一个耳光。
“撒泡尿照照自己。姐看上你是给你脸,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一巴掌我一点力也没收,打他了一个措手不及。
蒋竹脸色骤变,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第一个敢打我的女人,还打了三次。”
“你是第一个敢和我犯贱的男人,还犯了三次。”
蒋竹吃瘪。
搞笑,威胁姐?姐会怕你那个吗?
05
太阳已经落了,一片极美的玉霞染红了天,我的影子被大地拉伸的无限长。落叶的惨寂,映出我的落寞。
我忽然想起了雨果的那句话:“这是黄昏的太阳,我却把他当成了黎明的曙光。”
我给沈菊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今天不回宿舍了,准备回出租屋。
她问我怎么回事,我只答了一句心情不好,然后就关机了。
一个人走在公园,想起自己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生命,回忆着自己一事无成的一生,鼻子一酸,两眼一热。
“救命啊!救命……”一道凄厉的惊叫划破了沉静。
有人在喊救命?我沿着声音寻找过去,果然看见公园湖中央有个人溺水了。
我二话不说脱下外套和鞋,奋力地抱住她向岸上游去。
“咳咳……”她拼命地咳,我把干净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你没事吧?”
“我没……”边说她边慢慢抬起湿漉漉的脸颊,我手上动作一顿,嗫嚅着:“许……梅?”
她也没想到是我,脸色微微一僵。
如此尴尬的场面,我还是不要再待下去了。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我站起身准备离开,许梅轻轻抓住了我的手。
“别走……”
许梅的妈妈是万氏集团的千金,看上了当时给万氏集团开车的司机,也就是许梅的爸爸。
许梅的爸爸野心勃勃,坐上了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后来看上了当时最红的娱乐圈小花章仪,两人有了孩子。
许梅的妈妈怀孕以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一病不起,最终离开了人世。
章仪一直渴望让自己儿子继承集团,但是无奈无论章仪怎么吹耳边风,许梅的父亲就是不与章仪结婚。
许梅就成了章仪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始终会刺痛章仪。
许梅在接她的奥迪车上给我讲,我听得咋舌。
真够乱的,听一遍都听不懂。
但很快我就为我刚才的怜悯感到羞耻。
幽静的山林中一套欧式别墅映入眼帘,仔细观察是一块块木板搭接而成,尖尖的屋顶,绛红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是你家?”
“走吧。”许梅一脸淡然地走进了屋里。
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清新不落俗套,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让人心神荡漾。文雅精巧不甚舒适,门廊、门厅向南北舒展,客厅、卧室等设置低窗和六角形观景凸窗,餐厅南北相通,室内室外情景交融。
“小姐,您回来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后面这位小姐是?”
一位白胡子的老人上前关切地问道。
“这是我的朋友,林倩。关爷爷麻烦你帮我们放点洗澡水。”
朋友?嗯,毕竟也算生死之交了。
“你家真大。”我如实感叹。
“有什么用,都是冷冰冰的死物罢了。”
ok,话题聊死了,那我换个话题。
“你今天怎么会掉水里啊?”
她面色复杂,似是有难言之隐:“不小心的。”
然后便推着我走进浴室去洗澡。
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豪华的浴室吸引了,巨大的浴缸飘着几朵玫瑰花瓣。
我准备享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死了也算值了。
06
“有能耐你别吃我的喝我的,淹不死你算你命大,死丫头。”
我刚刚换好许梅昂贵的绸缎睡裙就听到楼下有人这样骂道。
是许梅那个明星后妈,章仪。许梅低眉顺眼站在她面前,衣服还湿答答地粘在身上,管家一脸焦急地看着门外。
这不是撞我枪口上了吗?我的嘴巴又蠢蠢欲动了。
我在她面前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耻笑:“这位大姐,不要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你就是小三上位,有什么资格对着正室的孩子吆五喝六的。”
看她脸黑了,我莞尔一笑继续补刀:“靠身体买肉上位的明星,混到现在也难为你了。”
“闭上你的嘴,哪来的黄毛丫头敢教训老娘?”
她终于被激怒了,从第一句黄毛丫头骂到我的子孙后代。
“我发上去了哦。”
“你发就……发什么?”
我晃晃手机:“刚才我俩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我想我应该要发财了。”
把这爆料给狗仔,我这两个月又要有进账了。
“你……你敢?”她气急败坏就要来抢我手机,管家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太太,你太忙了,该回去了。”说着就推搡着将人赶出了门外。
许梅本来眼角挂着泪,结果哭着哭着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你没事吧许梅?”受刺激了?不至于吧。
“嘿嘿,林倩你可真厉害。”她抹了抹眼泪,沙哑地说。
而正巧门外站着一个人,蒋竹。
他怎么来了?我没理他,安慰着抽抽搭搭掉眼泪的许梅去洗澡。
直到看不见许梅的身影,我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关叔给我打电话,说章仪来了,我怕这女人对她做什么。”
我心中冷哼,切,对心上人倒是鞍前马后的。和我当时有什么区别?男舔狗。
“她溺水了,我路过就把她救上来了。”
我擦着头发上的水,不再理他。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晦气。
夏天这么大的房间冷风开得很足,我感觉有点冷,就顺便从沙发上把邢琪的外套披在身上。虽然当时被许梅弄得有点湿,但无伤大雅。
“这是谁的衣服?”蒋竹一个伸手拽走了我的外套。
我穿着一件淡粉色真丝睡衣,领口和裙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没有了外套的我上身一凉。
蒋竹慌张地别开视线,显得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耳朵浅浅地红了起来。手却死死地抓着外套。
我只觉得这人多半是得了疯病,一会不发疯就忍不住。
“这是邢琪的,你松手。”我没太用力,怕把外套拽坏,到时候还得赔。
他也不说话,也不松手,我俩就在那僵持着。
行,不和傻子争高低。我妥协了:“你到底想干嘛?”
他把自己的衬衫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
我不理他了,说也说不通。这是想干啥?还想脚踏两条船?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那么说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打住吧大哥,你水都泼出去了还能再舔回去?”
好的,我的嘴又不受控制了。
“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蒋竹像变了一个人,讲话结结巴巴,手足无措,和平时判若两人。
“你可别这样,省得让你的心上人看到误会。”
“林倩。”
07
蒋竹想解释什么,但是被许梅打断了。
救星来了。
许梅迈着小碎步,眼神在我俩之间来回转悠。
“你们这是……”
“没什么。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这里虽然大但是我待的不安稳,尤其还有蒋竹这个累赘。
“别走!”许梅慌忙拉住我的手,“你救了我,你在我家吃顿饭再走,好不好?”
圆圆的大眼睛晶莹水润,棕褐色的头发,像猫咪一样狡黠的双眸,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透露着主人的紧张。
oh my god!许梅仿佛一只等待主人的小猫,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我鬼使神差地吐出一个字:“好。”
关爷爷拿了一本菜单,让许梅挑选晚餐,许梅直接递给我,让我喜欢吃什么就点。
好家伙,全是我没吃过的。我盲人摸象般地点了两个。
“给我看看。”蒋竹开口。
怪事,这人怎么还没走?
“你怎么还不走?”我直接下逐客令,虽然这不是我的家。
他充耳不闻:“关爷爷,麻烦你收拾一间客房给我,今天晚上我就在这住下了。”
“好的蒋少爷。”
于是晚餐就在一种尴尬的气氛中进行着。
即使我的盘子里已经落成了一座山,许梅、蒋竹还在不停地给我夹菜。
“停停停!”
我忍不了了,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蒋竹是脑筋不好,许梅是什么情况?吃醋?吃蒋竹的醋想要撑死我?
许梅和蒋竹齐齐地低下脑袋,这一猫一狗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算了,期盼今天赶快过去。
08
今天我的舍友张煜过生日,举办地点是本地最大的五星级酒店。
她几乎给全校所有人发了邀请,除了我,因为我穷。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只有阿姨带我长大,后来我上大学勤工俭学,只希望能减轻点家里的负担。
不过让张煜对我耿耿于怀的应该就是那个贱男人蒋竹了吧。
她觉得自己给蒋竹送的礼物比我送的贵重多了,但是蒋竹拒绝了她。
其实,他也拒绝了我。只是张煜非要把我当成假想敌,戏多得令人发指。
从那以后她就搞什么小团体孤立我。从前的我只知道跟着蒋竹屁股后面根本不在意,现在的我就更不在意了。
“林倩!”沈菊蹦蹦跳跳地向我走来。
“沈菊。”我也激动地向她挥挥手。
“我发现你最近衣品提升了,越来越漂亮了。”
“你也是。”我笑嘻嘻地回应。
“林倩。”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感觉。
“蒋竹,你也来了。”我挂起标志的假笑。
蒋竹穿得一如既往的帅气。米白色西装,手上一枚黑金闪闪的戒指显示着高贵不凡的气质。
“林倩你今天穿得很漂亮。”他真诚地夸赞。
嘶,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我今天穿了条极尽女人味的裙子,像电影《赎罪》里的女主角一样,墨绿色的长裙,细细的肩带和锁骨相得益彰。
“谢谢,随便穿的。”我敷衍道。
沈菊看了一下气氛,自以为很聪明地离开了,还给了我一个加油的眼神。
快回来,傻丫头。我在心里呐喊。
蒋竹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夹过来一盘子甜点。
该说不说,这五星级酒店的东西确实不差。
浅绿色的表皮包裹着奶油夹心,上面点缀着一颗草莓;圆柱的蛋糕上涂满一层厚厚的白色奶油;红白相间的草莓慕斯蛋糕……
各种糖果蛋糕,应有尽有。
我拿着叉子风卷残云,频频竖起大拇指:“真好吃真好吃。”
蒋竹站在旁边一脸宠溺地看着我,即使我将奶油蹭到了他衣服上也浑然不觉。
我吃得有点噎:“有喝的吗?”
“有。”蒋竹听到了命令,一溜烟地跑到了吧台前,挑选着我能喝的酒。
“倩倩!”
看到来人我慌忙擦了擦嘴。
“邢琪,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我也没想到。我朋友在那儿,不如我们去打个招呼?”
后面五六个人,西装革履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点点头,挽着邢琪的胳膊去给他们问好。
09
“喝这个。”蒋竹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来的,将他手里的鸡尾酒递给我。
我也不懂,抿了一口感觉度数不大。
“度数不大,放心。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切,死男人,别想趁机占老娘便宜。
其实是因为果汁和冰块麻痹了味蕾,实际上这杯酒的度数赶上一杯白酒了。
“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没邀请你啊。”张煜带着她的小团体,这一嗓子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但是我此时无心这些,我感觉眼前的张煜变成了两个,三个……
脚步虚浮,上身开始无规则的摇晃起来。邢琪伸手,却被蒋竹抢先一步,将我搂在怀里,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这一幕更是惹火了张煜,妒忌之火熊熊燃烧,语言不由得更加犀利。
“没人邀请你就自己来,想来勾引别人男朋友啊,你以为许梅没在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张煜你别太过分了。”沈菊挤进人群,走到我身边:“你再怎么做蒋竹也不会喜欢你的。”
这一句话形势逆转了,围观的人开始认为张煜是爱而不得,拈酸吃醋。
“那你说,她有邀请函吗?谁让她来了?”
张煜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执着地要一个没用的答案。
“我邀请她来的。”这句话掷地有声,大家纷纷望向门口,寻找声音的主人。
女孩身着一条黑色丝绒吊带裙,脖子上戴着六芒星锁骨链,白皙滑嫩的皮肤在水晶吊灯下好似会发光,两条纤细的长腿捕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张煜看到来人瞬间没了底气,她不敢招惹许梅。除了我天天在蒋竹后面不问世事,没有人不知道许梅有个有钱爸和明星妈。
“没事吧林倩?”许梅关切地问我。
“我没……”
想告诉她我没事,结果话说到一半喉咙一紧,一股腥气涌入鼻尖,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这下所有人都闭嘴了。
“林倩!”蒋竹撕心裂肺地叫我。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10
再次睁眼,我已经躺在了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无端的恐惧侵蚀着每一个人的心。如果你足够悲观,那你无疑已经被送上了断头台,而那些苍白衣服的刽子手随时会来要了你的命。
“水……”我沙哑地开口。
然后一双冰冷的大手将玻璃杯口对准我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让甘甜滋润我的嗓子。
“蒋竹。”
蒋竹头发凌乱,神色憔悴,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睡好了。
听到我这句话,蒋竹握着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那脸色沉默又悲哀,像是求救,又像是彻底坠落,缓了许久,我终于听到他支离破碎的声音。
“会好的,会治好的。我会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治好你。”
他说着,像个无助的孩子,泪珠从眼眶落下,一滴一滴砸在床单上。
我情不自禁地摸摸他的头,他也乖乖地把头伸过来,真像养了条狗。
“医生说我还有多久?”
“不到一个月。”
嗯,算算时间应该够了。
“倩倩!你醒了。”
许梅抛下手中的东西兴奋地朝我走来。
她和蒋竹沈菊,每天轮着照顾我。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上。
“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我看着许梅开口。
“什么愿望?”许梅和蒋竹同时询问。
“我想和章仪拍一场戏。”
其实拍真人秀是最好的,但是章仪从来不上真人秀节目。要是我不在了,许梅肯定会被那个恶毒后妈欺负的,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公主,我得保护她啊。
凭借许梅和蒋竹的能力,成功让我和章仪有了一场对手戏,虽然我一上场就会杀青,但那足够了。
是一个古装戏,我试演一个陷害章仪的婢女,我兴奋地看着化妆老师给我盘头发,我看着镜中的人:
身着淡粉色锦缎裹胸,下坠白色曳地烟胧荷花百水裙,轻挽淡薄如清雾胧绢纱,腰间坠一条淡青色丝带,披上蓝色紫苑白纱披风。环着精致细蓝玉镯子,叮咚作响。简单梳了个青云莺丝髻,头上斜斜饰以碧兰棱花双合玉簪,倍感清秀自然。鬓角缀以几朵闪烁珠花,举止优雅,清丽脱俗,气若幽兰,魅而无骨,俨然一个羊脂美人。
就连服装老师看了我都赞不绝口。
“好看吗?”我在许梅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她笑着夸赞,只是嘴角的弧度有点勉强。
“我也这么觉得。”
那我一儿会就要拿出我最真诚的演技了,并且不会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只能一遍过。
我找到章仪的等候室。
“章仪老师,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我宛如一个迷妹。
“你搞什么?居然跑来演戏。”章仪警惕地看着我,飞快地签了名就想跑。
我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贴近她的耳边说:“为什么要把许梅推下水?就算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她想甩开,结果发现甩不开,便四处寻找,奈何她的工作室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
“证据?我就要死了,但我不能自己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走,我会拉着你一起。”
嗓子眼涌上一股甘甜,让我死命地咽了回去。
“疯子!”
章仪用力甩开我的牵制,但我脚下不稳,头直直地摔在了地上,隐忍已久的鲜血终于让我吐了出来。
章仪傻了。
工作室的门被踹开,许梅带着记者一拥而入。许梅扶起我,拿过我手中的签名本,眼含热泪:“她只不过就是想找你签个名,你怎么能这样。”
记者对着我和许梅一顿拍,我人生中头一次能上头条。
片场停工,我又被送进了医院。只是这一次,我再也没能走出去。
11
我的病情急转直下,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我的生命彻底进入了倒计时。
虽然我配合着治疗,但是依旧没让这具腐朽的身体开出花朵。
每天都会有人来看我,床头每天都有新鲜的水果。只是从没有动过。
有时我会看到许梅,有时看到蒋竹,更多时候还是混沌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我并不惧怕死亡,因为我这一生根本没什么放不下的。所有的遗憾我都已经填补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浑身的疼痛都已经消除,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次不一样,沈菊,许梅,邢琪,张煜还有我的小姨……所有人都围在我的床上,仿佛专门等待我。
我一一扫过几个人的脸,想把他们永远刻在我心里。
“你们怎么都来了?”
许梅并不直接回答,只说今天要给我一个惊喜。
惊喜?房间里没有镜子。我把帽子扶正,整理了一下穿着,下意识还在想着自己好不好看。
许梅将自己做的海鲜粥一勺一勺喂给我。她的眼神有点奇怪,眼睛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今天我感觉好多了,许梅。浑身一点也不疼了。”
我特意甩了甩手臂,想逗她开心。
许梅僵硬地笑了一下,然后偷偷用手臂抹掉眼角的泪。
灯突然暗了,蒋竹穿着上次聚会时的米白色西装。手捧着鲜花,眼神坚定地走到我面前。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无比欢快,我突然有点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幻想过一个人能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他所有期望的,但在你身上我找到了。林倩,做我女朋友好吗?”
蒋竹单膝跪地,周围的人鼓掌欢呼这美好的时刻。
蒋竹的眼眸像幽深的大海,而我就是这片海中航行的帆船,海面的波涛汹涌,让我一下子翻了个彻底。
洁净的玻璃窗上映着我戴着帽子遮掩的光秃秃的头皮。瘦削的身体连病号服都撑不起来。我冲着玻璃上的自己灿烂一笑。
秋日的暮色油画般浓郁,浸在糖水罐头里的橘色夕阳在沉沉暮霭之下,同即将来临的黑夜边缘交换了一个温情的吻。
自己的身边围着这么多人,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甚至有我讨厌的人……
而我执着地对蒋竹说:“我想吃上次的草莓慕斯蛋糕。”
因为疾病了无生气的脸庞此刻也终于有了点生气。
“好,你等我,我去给你买。”蒋竹对我无有不依。
直到我再也听不见蒋竹的脚步声,再也看不到蒋竹的背影。我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床单,医生将他们隔绝在外,还好蒋竹没有回来,不然就要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了。
死亡是一枚沉重干净的果实,吃下去,医治了我活着的病症。
12
“回来了。”
一个驼背的老妇人,脸上除了岁月的痕迹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老妇人拿起旁边的木碗,舀了一勺汤给我。
“喝吧。”
喝完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渡过忘川河,等待下一场轮回。
“我是自杀的,对吗?”
没有什么绝症,也没有什么说真话的病,这一切只是我执意弥补的一场梦而已。所有我说过的真话,都是我为了弥补生前一个个的遗憾。
现实的我早就死在了那个无人问津的出租屋里。
“喝了吧,我已经帮你完成了心愿。该入轮回了。”
在他们看来我早就应该放弃了,可是他们忘记了,我早就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他付出一切。
我打翻了孟婆汤,纵身一跃跳入忘川河。
纵使历经千年,我心念不灭,最终还是会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