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不说话,只是坚持把另外一个茶杯塞入他手里。
这一举动可把郭公公感动坏了,眼睛里眼泪花花的,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被冷风吹的。
云苏没功夫搭理他的异样,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故国,离京城越来越近的缘故,郭公公越发的多愁善感起来。
他起身把几乎快靠近悬崖边上的纪轻拉回了回来。
纪轻本想把对面的情况看仔细些,才起身就被某人一把拉回来,她回眸略有些不解地望着云苏。
“山边风大,危险。”云苏清声说道。
纪轻:“……”风大和危险有什么关联,就这点山风也不可能把她现在笨重的身体给卷的站立不稳呀。
纪轻饮了热水,把水杯递还给云苏。
云苏眉目温柔,拿起旁边的水壶再给她满了一杯。
纪轻:“……”
她垂眸,不敢与云苏对视,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讷讷地道:“不、不用了。”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真是要命了,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再迟钝,也能从他眼神里看出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来。
何况纪轻之前跟纪言在一处这么些年,哪里分不清楚他眼神的含义。
长公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她越看越觉得云苏熟悉,跟年轻时的陛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她心头已经肯定了这人就是宸王。
看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怀孕的妇人,长公主心里的疑惑一闪而逝。
这妇人的孩子莫非是宸王的?看妇人的长相,年纪应该有三十有几了……
两人不管是年纪还是外貌都极其不匹配。
长公主这些年操心郡主,鲜少有心思关注其他的事情,更别说是一直流落民间的宸王了。
小辈的事情,她懒得“关心”,何况她也管不着。
长公主休息得差不多了,起身告辞,走出亭子前朝身边的嬷嬷递了个眼神,嬷嬷会意,从身上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递给云苏。
云苏修长白皙的手接过那张红色描金线的帖子,心头纳闷,长公主是认出他了?
他翻开帖子,是张请帖,上面没写名字,只写了两句好听的诗句,后面是几句吉祥话,大意是邀请嘉宾在三日后往行宫参加郡主骆棠及笄礼的请帖。
云苏挑眉:果然是认出他了。
随即眸子微转,落在长公主一行人的背影上,他心下觉得认出他的可能性不大,把他当成了别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他自看见长公主的面时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他小时候远远地见过长公主两面,他自小过目不忘,且长公主面上并无变化。
几人微微歇脚,便继续驾马上行,快到白云观时,香客越发多起来,本来挺宽敞的观门口居然过不下纪轻他们的马车。
贺家兄弟俩和纪轻等人过来,刚才一路所见,发现随着他们同来的公子不仅外貌不一般,举止更是说不出的文雅尊贵,两人对他们比之前更加恭敬体贴。
“从这条路过去,可以一路驶到那座最高峰。”贺风指着白云观门口的路说道。
纪轻点点头,正想着问问这条路可不可以通向对面的山峰时,从白云观走出来两张熟悉的面孔,是永州城首富张家的下人,之前跟在张公子身后,纪轻见过。
两人面色不愉,大约府内老爷交代的事情没办好,骂骂咧咧的走出来,抬头就瞧见“贵人”纪轻。
于是屁颠屁颠的向着纪轻跑来,还未靠近,便被郭公公给拦住了。
贺家兄弟一看这情况,觉得莫名的眼熟,这不是跟刚刚在凉亭处遇见的贵夫人用的一样的配方吗?
“林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公子我们家酒楼吧!”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一脸急切的望着纪轻。
纪轻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她现在自身的事情都抽不开身,别人的事情,她哪里还有闲工夫处理,且她也不想插手。
见她要走,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吸引郭公公的注意,一人从旁穿过去,拦住纪轻的去路。
死在酒楼里的人是给弄出去了,可把魂留下了,那里闹鬼啊!昨日还把他们公子给迷住了。
这两日,他们先后找了雷家,又找了白云观,雷家人倒是二话不说上来帮忙,一通捣鼓,说是没问题了,可昨晚,那玩意又给出来了!
他们这才上白云观来求道长下山,谁知道无极道长推说今日有要客接待,不方便随他们下山。
这永州城,除了李府,哪里还有什么贵人会来这山头。
可李府的人今日根本没来白云山。
他们认定这是白云观推说之词。
好在出门遇见贵人,让他们碰见了纪轻,之前自家公子可是求的这人,本事大着呢!
“我们给夫人磕头了,请夫人出手帮帮我家公子吧!夫人要是不帮我们,我们家公子就死定了!”说着就待跪下去磕头。
门口香客如云,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于是一个个都伸长脖子朝这边看。
有的人认出这两人是城内首富张家的下人。
在他要跪下去的瞬间,云苏扶着纪轻一个旋转,飞速地离开渐渐围拢的人群。
那下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抬头看时,面前哪里还有纪轻。
他转头四下寻去,只见周围满是人,那个妇人不知道消失在何方。
“你想去对面的山头?”云苏问道。
他不想让她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但她想去,他可以带她过去……
纪轻看他一眼,轻嗯一声。
云苏拉着她:“我带你过去!”他认真的凝视着她,澄净的眸子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纪轻不习惯地动了动被他拉住的手,他却异常坚决:“你想做什么就做,无需顾及这些,万事有我在。”说着扬声叫道,“郭祥瑞。”
人群中的郭公公听见云苏叫他的名字,瞬间飞到云苏面前:“公子有何吩咐?”
“你随两位贺大人去一趟,我们去对面,你处理完后来对面寻我们。”
“公子,那山危险,等老奴随您一起去。”郭公公立即反对,他这些时日也听人提起过,那山格外凶险,他可不放心任由公子去涉险。
“无妨。”说完,带着纪轻离开这里。
郭公公想起之前有见过他们公子绘制地图,当时不知道公子无故画山做什么,后来听见他们商量才知道那里是纪三小姐的葬身之地。
现在知道眼前这个妇人就是纪三小姐,郭公公便明白公子为何这般吩咐了。
一想到届时纪轻对着自己的原身,那场面简直了……
郭公公觉得瘆人瘆得慌。
两座山挨得极近,但从这里下去再爬上去,就很费时了。
纪轻猜想那座山上山的路定然更加宽阔,不然当初纪言的人是怎么带她上去的呢?
还不待纪轻想怎么过去,就见离开没一会的云苏回来了,还牵了一匹马走过来。
纪轻微微拧眉,她这月份还能骑马?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云苏走过来,瞧见她面上的为难之色,不由得笑道:“你想什么呢,这马是我骑的,你坐后面的……肩舆。”
纪轻偏头,见两个壮实的男人抬着两根用竹子做成的软轿一样的东西从马后面走出来。
纪轻刚才上山时,见到有一些有钱人家的女香客会乘坐,上山下山的倒也省脚力。
“上去吧,从这里过去,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到对面。”云苏清润的声音传来,好听的让耳朵痒痒的。
纪轻嗯了一声,抬步向肩舆走过去,抬肩舆的汉子听见脚步声,蹲下身,让客人好乘坐。
云苏扶着她坐上去:“小心些。”
“你也小心些。”纪轻说道。
前头准备起身的覃二娃听见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忙回头看去。
只见后面的客人身材瘦削,挺着一个大大的孕肚,秀发用一根发簪随意地挽着,这人不就是前段时日在城门口向他们打听义庄事情的妇人吗?
覃二娃飞快地扫了眼前面的云苏,当时想着他们夫妻感情定然还不错,现在一看,果然啊~
只是没想到她的夫君是个俊秀得如同仙人一样的公子,他不敢抬头,生怕纪轻认出他,也为曾经生出的那丁点心思红了脸。
后面的汉子也听出了纪轻的声音,没一会便想起这人是谁,主要是那一日纪轻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他吓得不敢抬头。
他不敢抬头是怕纪轻认出他们是抬棺人,觉得他们抬了棺如今空闲时又上山抬香客会不吉利,是以,他连大气也不敢出。
往常抬客人时,他们会一路走一路吆喝,今儿个不仅沉默着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是以,在山上的小道上,阶梯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
纪轻问:“你们提着雄鸡,除此之外还带有什么?”
两人:“……”
纪轻感觉空中似乎有落叶飞过,就很尴尬。
云苏放慢脚步,配合地问道:“雄鸡是何作用。”
纪轻看着云苏道:“公鸡辟邪,大抵那山是真的邪。”
覃二娃好想开口说:是真的很邪,你挺着大肚子最好不要去那处。
不过想起那日纪轻彪悍的操作,他到底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