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萼帮她盖上了被褥。
“睡吧。”宁萼轻轻抚摸她的鬓角，“别多想，安心养病。我们很快就到了苏州了......”
顾瑾之闭上眼，没有答话。
宁萼起身，关了门出去了。
他在房间外面守了一会儿。
然后，他去找了店老板，要了壶茶水。
他一杯接一杯喝，一口未饮。
到了傍晚，船行到了淮南道。
“宁二爷，我已经找到了淮南道的通判，他说咱们运输盐巴，需得走淮南道，绕过广西才可以。这里的海盗猖獗。”
店老板笑呵呵告诉宁萼，“他已经准备了一条船，我给了他银钱，明日咱们可以出发......”
宁萼微微颔首。
店老板就去忙碌了。
宁萼坐了许久，又回了房间。
他推开房门的时候，顾瑾之仍是没睡。
她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宁萼。
“我方才梦见，淮南道的海贼，把船翻了。我们的船只倾覆，我们所有人都葬身鱼腹。”她说。
宁萼吓了一跳。
顾瑾之继续道：“宁大哥，我怕！”
宁萼握紧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凉。
他知道顾瑾之在害怕。
他不仅仅心疼，还有一种难掩的恐惧袭上心头，让他呼吸困难。
他的唇颤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顾瑾之反而安慰他：“不过是场噩梦而已。”
“是梦，却像真实。”宁萼叹了口气，“我曾经也梦到过这样的情景......”
顾瑾之就道：“梦是假的。”
宁萼苦笑了笑。
是吗？
或者，是真的！
“你先睡。我去看看掌柜的准备了什么饭菜。”宁萼道。
顾瑾之点点头，闭上了眼。
等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店家送来了热腾腾的饭食。
宁萼带着伙计们，将船上的厨娘喊了进来。
厨娘是女的，约莫十七八岁，梳洗得干净利索，衣裳也浆洗得很好。
她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饭食。
看到了宁萼，厨娘连忙跪地：“民妇拜见宁大人。”
宁萼扶起了她。
宁萼让她起身，让她坐下伺候。
厨娘道谢。
然后她端来了米饭和素菜。
“我们是逃荒而来，没银子请客，委屈了厨娘。”宁萼解释道，“等到了苏州城，我定会报答厨娘的。”
厨娘连称不敢。
宁萼就没再勉强她。
他陪同顾瑾之，吃完了这顿晚饭。
他的胃口不错，一个劲吃，吃完了三碗饭，还有四碟子小菜。
顾瑾之的胃口也不错。
她吃饱了，宁萼才吃完。
宁萼吃饭的速度，比平常慢了许多。他似乎有意拖延时间。
他在考虑怎么劝顾瑾之离开。
他知晓，自从上次的事，顾瑾之对他有点冷淡了，故而他今日特意来哄哄她。
“宁大哥，你今日怎么了？”顾瑾之突然停止了吃饭。
宁萼笑了笑，道：“没事。我有点累了。你呢？”
“我也是。”顾瑾之道，“咱们回屋歇着吧。明日早起，还要赶路。”
宁萼点头。
他搀扶着顾瑾之的胳膊，往卧室里走。
一路无话。
等他们上榻的时候，他才试探着，问顾瑾之，“我听说皇帝陛下最近身体不适，你能否借口去京郊，回趟顾宅？你爹爹念叨着你......”
顾瑾之的眉头蹙了蹙。
宁萼立马噤声，改口道：“我是担心他老人家挂念。若是你回了顾宅，他肯定高兴极了。”
“宁大哥，我现在不敢见我父亲。”顾瑾之道，“他那脾性，谁知道他又骂我什么，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
等到了江南，我再回去看他，可好？”
宁萼就不好再劝。
顾瑾之的态度坚决，宁萼也没辙了。
他只得作罢。
翌日一早，宁萼起得格外迟。
天刚蒙蒙亮，雨就停了。
顾瑾之醒过来，听到宁萼在院子里叫他，他应了一声，然后匆忙披衣。
“昨夜又打雷了吗？”顾瑾之问。
宁萼笑道：“是啊，我也被惊醒了。”
他们俩出去。
果然外头下雨了。
“我们今天不走了吗？”顾瑾之又问宁萼。
宁萼点头，道：“咱们留在此地，过几日等雨停了再上路。”
顾瑾之道是。
宁萼又道：“你再眯瞪会儿。我去买点油纸伞。这雨虽然停了，天阴沉沉的，也有点冷。”
顾瑾之点点头。
雨中，宁萼撑.开了油纸伞。
他们去了街市。
顾瑾之又睡不着了。
宁萼在外头挑油纸伞，她就坐到窗前。看着窗棂透进来的光晕。
她脑子里想着事情，不由愣神。
宁萼回来，瞧见了她的背影。
他轻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顾瑾之道：“不困了。我记得有卖糖葫芦的。”
宁萼就笑：“这里有卖。”
说罢，他出去了片刻，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两根糖葫芦。
“你爱吃这些？”宁萼问顾瑾之。
“嗯，偶然吃到了就想吃。”顾瑾之道。
宁萼剥开糖葫芦的包裹，把最红艳的那颗递到了顾瑾之嘴边。
顾瑾之张口咬住，酸酸甜甜的味道涌入喉咙，她满足的眯了眼睛。
“我也要吃。”她撒娇似的道。
宁萼笑。
顾瑾之吃了半串，宁萼喂她吃剩下的。
等他喂得差不多了。顾瑾之把剩下的糖葫芦塞给了宁萼道：“给你吃的.”
宁萼笑着，顺便捏了捏她的鼻尖。
他们俩正在玩闹，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顾瑾之扭头去看，看到了宁府的管事。
他脸色苍白，满额头是汗珠。
宁萼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管事的道：“少爷，您赶紧回家吧。大夫人不太好了......”
顾瑾之和宁萼相视了一瞬。
然后，宁萼疾步跟随着管事回去了。
管事的道：“老爷在家。”
说着，就领着他们进了内院。
到了宁府的大门口，宁萼和管事的就被拦住了。
宁府的家丁都认识宁萼。
宁萼的祖母，乃是当年宁阁老的侍妾。
宁家和顾家的交情颇深。
因为这层关系，宁家每次到了京城，都会去顾家走动。
如今宁萼要进京赶考。
宁萼的祖母，非要派人来接他回去。
“二老爷，您快进来。”管事的急切拉扯宁萼，道。
顾瑾之则站在宁萼身侧。
她看着这些家丁，心里暗忖，这是宁萼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