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韬又对刑吏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出了公堂。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往二房那边走去。
他心里记挂二弟。
二弟在读书，平日里也算勤奋。
若非出了什么事，他绝不敢旷课的。
顾延韬来到了顾成林的院子。
丫鬟告诉他：“大老爷去了老宅。”
顾延韬就问：“什么时辰了？”
丫鬟答：“申时三刻。”
顾延韬略微皱眉，他觉得有点奇怪。
二弟向来勤勉，每月都要去学馆念书两天，从未耽误过。今日怎么迟到了？
难道他生病了吗？
顾延韬就往老宅那边去。
到了老宅远远的看到有几辆轿子停在大门口。
顾延韬心里一咯噔。
他疾步走近，果然瞧见顾煊之坐在轮椅上，身边陪伴着一位妇人，正是张家的二奶奶。
张家的大老爷不在家，顾延韬就问了顾煊之的情形。
“孩子发烧了。”顾煊之答道，“他不许我带他来，怕传染给了祖母。”
“胡闹！”顾延韬呵斥道。
张二奶奶就劝道：“老爷，煊哥儿也是关心您......”
顾延韬就不说话了。
他心烦意乱，又不能骂顾煊之。
他转身就吩咐管家：“找大夫。”
他想让顾煊之早点治疗。
这样，等他醒了，就可以继续上学了。
顾煊之却道：“不用找大夫了，祖母会医术，她会医术。我就是感冒了，吃点药睡一觉就好。”
顾延韬听罢，怔忪了片刻，问张二奶奶：“煊哥儿生病的事，二婶知道吗？”
“二婶并不知道。”顾煊之道。
顾延韬叹了口气。
他想去老太太的屋子里看看孩子，可张二奶奶拦住了他。
“您先回去歇息。”张二奶奶道，“老太太的脾气急躁，万一吵着了孩子休息怎么办？
您还是先回去，明日再来看望煊哥儿吧......”
她态度温柔体贴，言辞恳切。
她一副孝顺媳妇的模样。
顾延韬就没办法拒绝了。
他嘱咐张二奶奶，多帮衬着点，然后就离开了。
顾延韬回了趟顾延韬的书房，提笔写信给老太太，告诉她孩子生病了。
写完了信，顾延韬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他靠在椅背上半晌缓不过劲来。
他不断的揉搓额头，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几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弱，总感觉有股气，堵塞在胸腹之间，难以排泄。
他一直在调养，却依然不见效。
他现在又觉得喘不上气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顾延韬心想，他需要找个郎中瞧瞧。
否则，真要死掉的话，岂不冤枉了？
想到这里，他忙叫人打水进来洗漱，又叫管家备马车，要去镇国寺。
顾瑾之坐在大堂里，神色凝重。
青鸾坐在一旁，也是静默不语。
公堂上那个青衫公子在宣判结果。
“经查，此案主谋者是顾瑾之的庶妹，顾琇之。
证据确凿，犯罪嫌疑人收买了仆佣诬陷嫡长姐，实乃恶毒至极，该判斩立决。
另外，她的丈夫顾琇之涉及其中，罪责同样不轻，也当斩首示众。”
“慢着！”顾瑾之忽地站了起来，喝止那公正的青衫公子。
公堂里寂静。
众人都看着顾瑾之，想看她究竟还有何话讲？
公堂上，公证的人不少，全部盯着顾瑾之。
顾瑾之也不慌不忙，慢条斯理说：“这位大人，你说顾琇之是主谋，请问她是怎样的主谋呢？
她收买哪位仆妇，又是什么人教唆的？”
那青衫公子就看向了顾瑾之。
他的嘴唇紧抿着。
顾瑾之淡漠迎视着他的目光。
两人沉默良久。
最终，青衫公子开始陈述事情原委。
他说得很快，不给顾瑾之插嘴的机会。
“昨晚，有个小厮跑去告诉顾琇之，顾家的长孙顾琰被抓到了府衙的监牢里，要被砍头。”
青衫公子道。
顾瑾之的瞳仁猛缩。
她的拳头握紧了。
这件事，居然被张琇之知道了。
更何况她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做出这样的事。
“那个小厮叫什么名字？”顾瑾之冷声问，声音里充满了怒火。
“王四海。”
“他人呢？”
“畏罪潜逃了。”青衫公子道，“此人是个泼皮无赖，惯常欺负穷苦乡民，是个无赖。
他偷奸耍滑溜须拍马，在街市上混迹，不少百姓都认识他，他一直逍遥法外。”
顾瑾之的呼吸变得粗重。
张琇之这次是真的害死了顾煊之。
顾煊之是顾瑾之唯一的弟弟。
他是顾瑾之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她一直把顾煊之当作亲兄弟，从不曾亏待了他。
顾瑾之心里翻江倒海般难过，她的眼眶红了。
“你放屁！”张二奶奶厉喝，“这分明就是你栽赃的。你故意污蔑琇哥儿，就为了逼死煊哥儿。
他们姐弟俩是同胞胎，他死了，琇哥儿的爵位就空缺了出来，你想趁虚而入。
我们老太爷和太太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胡说八道。”青衫男子大喊，脸胀得通红，显得面目狰狞，
“他已经是傻子了，将来爵位落谁的手里，跟咱们张家没关系。你不要信口雌黄。”
“我们顾家的爵位，只能留给长房的。”顾瑾之道，“我爹爹还健朗，不需要爵位。
你想要顾氏的荣耀，你娶了琇哥儿啊。只要他愿意把顾氏的家业交出来，你们张家就是顾氏的功臣。
这种事情，你不要狡辩。你要是不承认，你就是杀人凶手！”
公堂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怔着，看着顾瑾之的侧颜。
那些审案、判罚的官员和衙役们，似乎被定格在这个瞬间。
大堂里安静得像冰窟窿一样，让人窒息。
过了很久，顾延韬咳嗽两声，才打破这个僵局。
他低声呵斥顾瑾之，让顾瑾之退下去。
顾瑾之也没反驳，乖巧听从了顾延韬的命令。
她回到了自己的闺阁。
张琇之的事，她暂时压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透露。
翌日，她就听说父亲要带着她去镇国寺求签。
顾瑾之没敢阻拦，让丫鬟拿了银票，陪着父亲一起前往。
到了镇国寺，她才知道，镇国寺香客云集，是京城达官贵胄们平常散步的好去处。
顾延韬带着女儿和管家一路上山，到了一座清幽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