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飞进门，喊了声母亲。
“你怎么回来了？”陆夫人道，“你爹爹和你大哥呢？”
陆仲飞是奉诏返京的，他不方便回陆家。
因为陆家已经分裂成了两脉。
陆仲飞是嫡系。
陆仲卿是二房。
二房有个女儿嫁给了太后的孙子楚牧之，如今风头正盛，陆家不可能再和二房结盟。
“祖父和父亲都回乡省亲了。”陆仲飞解释，“我听说太后娘娘有恙，就想着来看看。”
陆夫人松了口气。
“太医不是说了吗，娘娘没什么大碍，你瞎担心什么？”陆夫人笑骂道。
陆仲飞笑笑：“太后最近脾气暴躁，总说梦话，儿子想着，是不是生病了？”
“那你去太医院请了御医吗？”
“去请过了，太医说不严重，娘娘是思虑过甚，需得放宽心。”
陆仲飞道，“我听说娘娘找了三弟妹，是三弟妹的缘故？”
陆夫人点点头。
“母亲，三叔虽然有功劳，也是沾了我大伯父的光。
太后娘娘这般偏袒我大伯父，倒显得我大伯父失了圣眷。”
陆仲飞语重心长，“这是好事，但对咱们家来讲，不算什么好事。
我大哥现在不争不抢，是他性格使然。将来若是争权夺利，我陆家就危险了。
我大伯父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允许我大哥有异心？”
陆夫人沉默片刻。
她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有道理。
太后对陆家这般偏颇，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将来，陆家还是要靠长房的人撑腰。
“你是说，让我把锦绣送进宫里伺候太后？”陆夫人问。
陆仲飞摇摇头。
他拉了椅子，坐在母亲身边。
“母亲，我们要趁此机会改变局势。”陆仲飞道，“楚牧之殿下和楚牧之妃的亲事，乃天大的喜事。
皇上龙颜大悦，对于陆家和大堂哥，他会越发看重。太后却觉得委屈......”
“她觉得什么委屈？”陆夫人反问。
“她觉得，陆家是依附楚牧之，才有了富贵。”陆仲飞道，“她不乐意。”
“我们陆家，哪怕没有楚牧之，也会日益富贵的。”陆夫人道。
陆仲飞苦笑：“是，这样说无错。可陆家有今日，离不开楚牧之。
我大伯父和大堂哥都很聪明，知晓这一点，不曾依赖楚牧之，更不会借助楚牧之的势力谋取富贵。”
“可是——”
陆仲飞抬眸，盯着母亲。
他漆黑眼眸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陆夫人被他震慑，顿时忘记了说什么。
“母亲，咱们陆家不能再这样下去。大房的人一步登天，二房就彻底沦落到旁枝末节了。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楚牧之不能永远这样宠爱楚牧之妃，迟早有一天会厌倦她。
咱们要趁热打铁，把锦绣送进宫里，博取太后娘娘欢心。太后若是高兴了，指定不会再责罚咱们。”
陆仲飞的话，句句戳中要害。
陆夫人愣住了。
“太后真有什么不适，皇上会派太医过去的。”陆夫人道，“咱们把女儿送进去干嘛？”
“这是个机会啊。”陆仲飞道，“太后身边，除了太后娘娘身边的几位姑姑，就数皇后的人手多。
皇后娘娘也很疼三弟妹的。
皇后和娘娘关系微妙，三弟妹在娘娘面前说句话，胜过皇后千金之诺。
母亲，您就同意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陆夫人犹豫了起来。
“这种大事，我一个内宅妇人不能擅作主张。”
陆夫人道，“你先回去等消息，等你祖母出殡了，我再去跟你爹爹商量。”
陆仲飞道是。
陆家上下都知道，陆夫人和陆锦绣母女感情不睦。
大家都觉得，陆夫人这次是绝不会答应的。
谁知道，陆夫人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丈夫，让他准备准备，明天陪着她进宫去探望陆锦绣。
陆尚书吃惊。
“我昨晚想通了。”陆夫人道，“我不该拦着锦绣，应该顺着她。她是个好孩子，我也不该埋怨她。”
陆锦绣和陆仲飞是双胞胎。
她比陆仲飞大一岁，生下来体弱多病，养活七八月，才稍微康复。
陆仲飞五六岁的时候，陆锦绣才满周岁。
陆夫人每次瞧见女儿，总是很愧疚。
“你这是糊涂！”陆尚书训斥妻子，“她是庶出，不是嫡出！”
陆家不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按照规矩办事，不存在嫡庶之争。
陆尚书是读书人出身，对这些规矩很看重。
陆锦绣生得瘦小，体态羸弱，又是庶出，陆尚书就觉得亏待了女儿，一直不喜欢她。
后来陆家遭遇了灭顶之灾，陆尚书心灰意冷，对女儿更加漠视，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陆锦绣自幼丧母，性格孤僻，陆尚书不疼她也是寻常。
陆仲飞却和陆锦绣相处融洽，姊妹俩感情极深。
如果把陆锦绣送进宫去服侍太后，太后会看在陆家的份上，对陆锦绣格外厚待，这就是陆家的造化。
陆仲飞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
陆家要走出困境，就需要陆锦绣。
陆锦绣是陆家唯一的嫡女。
陆夫人却有点难过。
她是个很传统的妇人，骨血里流淌着古代女人固有的迂腐。
她觉得女儿进了宫，就再也不是陆家的孩子，是别人家的媳妇。
她舍不得。
“老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陆夫人叹气。
“胡说什么？”陆尚书板着脸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陆夫人道，“太后娘娘是什么脾气，整个京城都知道。
她是不会轻易让锦绣踏足东宫，更不愿意锦绣和楚牧之有瓜葛的。
我知道，她不喜欢锦绣，可是锦绣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锦绣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而非让她被蒙蔽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陆尚书道。
陆夫人低声道：“锦绣从小胆子小，又怯懦。我怕她以后嫁了婆家受欺负，我也是为了她好。”
“你想把锦绣送去哪里？”陆尚书问。
“我原本想送锦绣去江西老家。”陆夫人道，“老爷，你看怎么样？”
陆尚书眉头拧紧，他略微想了想。
江南地广民稀，陆府在那边有庄园、田产和铺子，生意也挺红火，并非荒凉之地，是很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