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鄞的视线四处打量着屋内，屋内的摆件并不多，都是些陈年老旧的物件，要么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过的竟比白马寺的禅房房都清苦。
他的视线绕过一周后落在了阮芫身上，淡淡开口：“你从小便生活在这儿？”
阮芫无辜的眨眨眼，“是啊，母亲是不受宠的姨娘，父亲又厌恶我们，能落下这院子已经很好了。”
阮婷没有出生前，她们住的连这都不如。母亲虽为姨娘，但干的活也不比丫鬟们少。又因为诞下一女的缘故，颇受排挤。
直到阮丞相再一次临幸了阮姨娘，有了阮婷，她们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些。
阮家最不缺的就是女儿，阮芫嫁入东宫已是万幸。
“你大可带着母亲和妹妹一起，找个好人家嫁了。何必进入东宫？”
在裴鄞看来，东宫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它是一座外表华丽的囚笼，尽管四周被种上鲜花，可内里早已腐烂。
哪怕它是一朵坚韧不拔的小白花，在东宫那座早已荒废又毫无营养的贫瘠土地上，也难以开出花。
阮婷在阮芫怀中打着瞌睡，耳边传来女子低沉的声音，“臣妾有什么办法？阮府的女子从一开始便被决定了命运，能被皇后娘娘赐婚，已经是臣妾的福气。”
她抬眸看向裴鄞，嘴角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那双漆黑的杏眼微微上扬，面容真挚：“殿下您是个好人，臣妾能遇到您也是福分。虽然良娣的月例不多，但也勉强能够生活。”
裴鄞心中微动。
“若是能发全部的食例就好了，这样臣妾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像现在这般紧巴巴。”
阮芫眨巴眨巴那双水灵灵的黑眸，自以为露出了一个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
裴鄞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
果然心软不了一秒，
夜色既深，阮芫将阮婷安置在床榻上。这里一共三间寝房。剩下两间分别给了阮姨娘和阮芫。又因为阮芫嫁入东宫，那间寝房已经许久无人打扫。
裴鄞跟在她身后，看着阮芫像个蜜蜂似的前前后后忙碌，眉头微蹙。
“孤什么时候说要在此睡觉？”
阮芫诧异回眸，“现在已经三更天，城门已锁，殿下莫不是要回太子府？”
裴鄞睡在太子府的日子屈指可数，并不是因为东宫不够舒适，而是他本身对其厌恶至极。
现如今能让他睡的地方只有阮府，难不成他嫌弃这里破旧？
阮芫看了看床上新铺的褥子，将上面的褶皱抚平，看向裴鄞的眼神似是看不懂事的孩童，苦口婆心劝说：“殿下您将就一晚，这里虽然破旧，可臣妾从小睡在这儿，特别舒服！”
她拍了拍柔 软的床榻，“这些都是新换的，很干净，就一晚不碍事。”
女人站在床榻边，那双漆黑的眸子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昏黄的烛光将她的身形勾勒，窈窕曼妙的身姿倒映在了墙壁上。
裴鄞紧紧攥着佛珠，下颚线紧绷，半响幽幽开口：“床榻太小，容不下你我。”
阮芫一怔，当即笑道：“臣妾不睡在这儿。母亲高烧未退，总要有人守着。”
阮姨娘虽然得了千年人参吊命，可是高烧未退，每隔两个时辰还要喂一副中药。她得守在母亲身边才安心。
“一会儿洗漱的水就好了，我先去看看母亲。”阮芫不准备多留，抬步就要离开卧房。
裴鄞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坐在了床榻上。
她竟然什么心思都没有。
似乎从那件事情结束，阮芫就再也不把争宠的心思放在脸上。她好像真的和东宫后院的人一样了，知道自己诚心礼佛，便也没有了歪心思。
如此甚好。
男人盘腿坐在了床榻上，转动着佛珠缓缓闭上上面。
阮芫回到了主卧，母亲沉重绵长的呼吸在房间内响起。不远的小厨房里，一股药香弥漫而来。
她先是端着药碗走到母亲床榻边，耐心的拿着瓷勺，将汤药一点一点喂到母亲嘴里。随后又换了额头上的冷水帕子，体温稍微降了下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阮芫又回到了小厨房里。她的目光落在了水盆中。漆黑的眸中闪过几抹沉思，像是在斟酌什么了不起的心思。
“殿下，您睡着了吗？”
女人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响起，坐在床榻上背诵佛经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还有事？”
“臣妾给您送洗漱水。”
吱呀一声，裴鄞将房门打开，他面色平静，上下扫过她。
“这次倒守规矩，没有直接闯进来。”
他冷不丁的如此说，却侧身示意阮芫进来。阮芫莫名红了脸，将洗脸盆放下，支支吾吾解释道：
“臣妾闯白马寺是见殿下熄了灯，所以才头脑发热进入。殿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臣妾一般计较。”
裴鄞修长的手指撩起帕子，用力将其拧干，随后抹了把脸。
“事出有因，这次便下不为例。”他将帕子重新放入水中，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问道：“近日怎么不见你抄写的佛经？”
自从三日前将第七遍佛经送去白马寺，阮芫便颇有懈怠，不是手疼，就是患了风寒，总之一遍都未曾写完。
她见太子不曾过问，所以也没把它放心上。想着就算把佛经送过去，没准裴鄞也不会看。索性就不写了。
可他是真的会看？！
阮芫心虚的垂眸，主动蹲下身子，伺候裴鄞将鞋袜脱掉，又往盆里兑了些热水。
“最近……最近事物有些繁忙，又要回家探亲，臣妾没空抄写佛经。”
她的声音越说越没有底气，只能殷勤的帮男人端水泡脚。
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只给裴鄞留了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是吗？”裴鄞将信将疑，“孤还想，若是你把佛经抄完，便恢复你的食例。”
“真的吗？”
阮芫惊喜抬眸，对上了男人含着笑意的眼睛。像是猛地落入万丈星辰，心跳不自在的漏了一拍。
如今裴鄞只身着里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白 皙的胸口，隐隐约约的胸肌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