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屋子内烧了炕，散发出土灰燃烧后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但是也不难闻。
沈白云靠在炕边，他抓了下脑袋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冲刷自己的罪恶。
沈牧骁在各种声音中，为自己证明清白：“差不多八年前，孙思如和生产队几个人男人先后不清不楚搞关系，最终和走货的看对眼准备离开。”
“我爹不想孙思如离开，想让她在怀一个孩子将人绑在身边，这件事被孙思如察觉到，她把掺了药的汤送给乌霜姐喝，李也就是那次有的。”
沈牧骁说话时，脱下宽大温热的衣服包住容娇：“乌霜姐原本有喜欢的人，因为这件事她无法面对那个人黄了，但是乌家需要钱给儿子娶媳妇儿，黄了婚事，附近只有那个瘸子可以嫁，婚事就这么订下了。”
“孙思如也在那个时候跑了，我原本想解决这件事，但是她不愿意，死活不肯将此事公开与众，我只能在背后多帮忙。”
间接造成了，大家见到酷似沈牧骁的李也，就以为是他儿子。
沈牧骁倒是没想到，她不闻不问是都猜到了，对乌霜姐好，是心里心疼乌霜姐。
他明白了她所有作为的用意，心被蜜糖包裹住一样。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刘珍珠一开始把这件事捅给容娇的时候，容娇慌了，回来饭桌上问他们乌霜的事，公爹两次失态，紧接着她见到了李也。
她被许谦修关起来的时候见多了荒唐的事情，这种事动动脑子一想就通。
虽然不晓得具体原因，乌霜怀子被虐，受尽嘲讽偏待，这些都是真的，所以容娇不迁怒于她，还要教李也学习认字的原因。
容蔷听得气息不稳，搞半天容娇的婆妈没死，还和人跑了？
这样的人家，她当初到底怎么选的！
容娇看到容蔷愤恨无语的样子，猜到她对沈家的印象肯定更不好了，谁能想到两件事偏偏赶到了一块。
容蔷冷不丁嘲讽道：“任由无辜牵连进沈家的女人在外面受苦多年，你们沈家真是好样的。”
沈白云没和容蔷打过交道，能看得出来，亲家对这件婚事非常不满。
容娇平时自己在这，他没担心人会离开，此刻想到了当年孙思如离开之后度日如年的感受，又想到沈家因为容娇的出现发生的改变。
沈白云开始担心容娇会离开，她离开儿子的魂儿就没了，这个家会彻底垮的，几十年后他该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沈白云忙不及擦了下脸：“我们要赔偿，是乌霜不干。”
说再多的话都晚了，沈白云好歹吃了几十年的盐巴，深知此事瞒不住，闹开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他伸出手，吸了下鼻子，若有所思道：“这样，我娶乌霜，李也以后就是我儿子，她男人已经死了，等我娶了乌霜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谁也没想到沈白云会说这种话。
这的确是目前最周到，最快捷的办法。
以前的确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是现在娶了，孤儿寡母能够过上正常的日子，谁不能感叹一句。
造化弄人。
乌霜手放在胸口前轻声啜泣：“这……”
她想说这样不好吧，当姑娘的时候她的确会嫌弃沈白云，但是现在…沈家条件这么好，她嫁过来就是拖油瓶。
容娇有做过心里准备，没想到事情比她想的还狗血。
这里面竟然有孙思如的手笔。
想必那时候朱有志说沈白云不是好东西，就是这件事了。
容娇搀扶着乌霜：“不想其他的，不对这个男人多做期待，你愿意嫁来这个家里吗？”
“其实除了这里还有一条路，我们可以给你谋份工作，你带着李也去外面生活。”
乌霜犹豫了下，缓缓摇头：“如果可以我想在这，当牛做马都行，只要你们供养李也念书，不，只要给他一个念书的机会就可以，没钱我可以洗衣服缝衣服，采药才抓蝎子卖。”
容娇能猜到乌霜的顾虑，她那么能吃苦，当然不怕去外面上班工作，接受新的生活。
只是李也在李家过了八年不正常的日子，去外面只有娘带着日子会很苦，难免摆脱不掉没有爹的阴影，还有各种嘲讽猜忌。
在这里话说的再难听，还有沈白云撑着，沈家的门户挡着，李也慢慢也会找到家的感觉。
但是容娇还是要说：“我说假如，某一天孙思如回来和你抢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会让步吗？”
“会不会忍气吞声，任由李也被人欺负？”
乌霜果断摇头：“我前半辈子已经被她毁了，后半辈子绝对不会再给她让地方。”
容娇点头：“既然你们都愿意，我们小辈是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归宿。
李也冷静了下来，停下来还是止不住一抽一抽的，难得露出孩子的模样。
容娇越过乌霜拍了拍李也的后背：“不要想太多，能于一隅立足，头上有片瓦遮风挡雨，日后还有上学的机会，要抓住机会奋勇直上，旁人说的话只是旁人说的话，你听了就能缠上你，你不听就和你没关系。”
“话重未必能打得到身上，但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抓住每一点都将变成你自己的，你肯定没有那么脆弱，对吧。”
李也现在还小，容娇说话的声音也不大，那话却如藤条似的抽在他的身上。
时至几十年以后，李也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外科大夫，入夜后，他每每都能回忆起在这个贫穷的生产队，破落的沈家，容娇教他读书写字，为他起名字，传授他人生道理的模样。
他握紧拳：“嗯！我可以的！”
是谁的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读书学习走出大山的机会。
乌霜听到李也铿锵有力地回答，再也绷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
‘咣当’一声，外面响起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
有人开门跑了。
沈牧骁追出去，看到刘珍珠离开的背影。
他回屋说道：“是刘珍珠。”
容娇暗道不好：“带乌霜姐和爹去大队那里面走结婚申请的手续，走完了把章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