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嘎图把搪瓷盖子搭在杯身上，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
朱有志还想说什么，看到王嘎图的眼神瑟缩下，握拳咳嗽了两声，一瘸一拐走了。
将近年关，天气更冷了，在外面喘口气都能哈出一团白雾，容娇起初觉得新奇，很快就烦躁起来。
在室外不带围巾吹的脸疼，带围巾哈气没多久，被打湿的围巾就被冻住了。
和大家吃完午饭，容娇把冻起来的围巾放在火墙炕着，冻僵的位置慢慢融化，围巾深了色度。
容娇喝了口热水，热水顺着五脏六腑流下去，舒服的喟叹。
她手里端着搪瓷茶缸，眼睛瞟着下午需要用的发言稿，手上熟练地将旁边火墙上的围巾翻了个个。
开会出来小小的出了口恶气，一扫容娇多日来的坏心情。
写完演讲稿她揉了下僵硬的脖子，又喝了半杯水，拿出数学书投入到学习中。
表面上日子又重回正轨，容娇上班下班做饭学习，沈牧骁请假在家接送她，上班下班不用担心有人半路劫持，容娇的小日子美起来，周围的同事都看出来了，夸他们小夫妻感情好。
到了年关不仅公社忙，公社旁边的工厂也忙，有的工厂归公社管辖，要走不少资料证明。
位于县城边角的化工厂地理位置在县城周边的郊区，正经却归西岗公社管。
化工厂年尾要盖章，上午下午都能看到穿着化工厂工服的人在公社里来来往往。
天气骤冷，容娇这个南方人没感冒倒下，从小土生土长在这片地上的萨仁高娃高荣倒下了。
连续咳嗽好几日，今早起不来床，她二姐帮她请假了。
容娇和葛大妞觉得这茬子感冒挺凶险的，从公社医院开了点预防感冒的冲剂药，给家里人都喝了一遍。
或许是心理作用，喝完药容娇身上更有劲了，上班的时候全神贯注，学习更有劲。
上午写完年终报告，容娇把钢笔拧上，锁紧门去食堂吃饭。
公社外来的人多，葛大妞忙活的屁股挨不到椅子，让容娇帮忙带饭：“帮我打三两饭，半份排骨炖土豆，往饭上多浇点汤汁，饿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
她头也不抬的说，手里刷刷的翻资料。
公社入门的水泥墙灰蒙蒙的，做工不太整齐，还能看到刮刀留下的印子，窗户上面两个大的窗扇，底下是四面小分格窗扇，小分格有个能打开，葛大妞找到资料，伸出脑袋教趴在咨询口的短发女人说：“拿着这个单子，去二楼最外面的房间盖章，下午一点上班。”
容娇记下了她要吃的东西，裹紧了热乎乎的围巾：“喝海带汤吗？我请你。”
一份五分钱，来一碗热乎乎的海带汤，里面还有冬天特有的冻豆腐，味道算不到很惊艳，但量大朴实，容娇葛大妞还有萨仁高娃都很喜欢。
前两个是因为实惠才吃的，萨仁高娃纯属觉得这量大，能匹配上她容量超乎常人的胃。
背对容娇，身穿化工厂衣服的女人闻声往后看来。
看到容娇的脸，她手里的单子哗啦啦掉到了地上。
葛大妞忙活半天，看到她把东西弄得一团糟就忍不住来气了：“你怎么不拿稳了？我说的话你记得了吗？”
她出了名的大嗓门，一嗓子喊回了吴彩霞的注意力。
“啊？我…我记住了。”
她连忙捡起地上的纸，踩着高跟鞋朝容娇走过去，看到容娇有些不敢认她：“你怎么会在这啊？”
葛大妞已经招呼下一个人，对容娇喊：“帮我带一份海带汤！谢啦妹子！”
吴彩霞皱眉，这个女人对她态度特别差，却对容娇特别好。
看到她容娇也挺意外的，不是县城的工厂吗？怎么跑她们公社来了。
容娇轻笑：“你手里的东西不要了吗？”
吴彩霞低头看去，只见她工袄服袖口露出来的两只手拧在一起，手里的资料被拧成了麻花，边角还裂开了，盖有红章签名的位置刚好被撕开了一块。
不…不能用了。
要重新回去申请打印，在过来盖章。
上面催的很紧的资料，让她下午交上去，按照进度下午肯定能交上去，会晚一些，但比起别人的速度快很多了。
吴彩霞本想表现下自己，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新来的领班脾气不好，肯定要挨批了。
吴彩霞表情变得扭曲，都怪容娇忽然说话，她是不是故意的？
容娇当然听不到她心里的话，看着那份烂掉的资料，配合她的表情猜到了一些。
她满脸无辜的提醒：“啊呀，你这个坏了，要重新来盖章呢，下午应该来不及了，我们明后天放假，大后天才能弄好，你应该不急吧。”
吴彩霞深吸口气，容娇对流程无比熟悉，她应该来公社上班了，至于负责什么她不知道。
听她贱兮兮的语气，她对流程是清楚地，故意拿话刺她。
吴彩霞本来以为自己翻身出头，那时候容娇乱事缠身过得很不如意，她就得意忘形去嘲笑她，把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感情都打碎了。
谁知…一段时间不见，容娇竟然从泥潭里挣扎出来，她能力不错，脑袋聪明长得也好看，这样的人在哪里都应该混得不错。
眼下只能求她才能把这个错误弥补，吴彩霞拾起熟稔的笑容：“其实挺急的，上面催的紧，中午你还没吃饭呢吧，刚好我也没吃，我和你一起去吃吧，好久不见了，我都不知道你来公社上班，我请你吃饭，算是祝贺你了。”
容娇冷笑了下：“那走吧。”
容娇打了二两饭，半份酸菜猪肉粉，还有半份土豆鸡腿，一份海带汤。
吴彩霞抢着付钱，食堂大叔为难地说：“你不是我们公社的，要给票。”
在工厂上班东西都是按分例拿，吴彩霞身上没有多余的粮票，攒了几张，只够一份饭钱。
她只能帮容娇买饭，局促坐在容娇对面，看容娇擦筷子，擦勺子，像个富家小姐般从容优雅。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吴彩霞，比弄坏了资料还痛。
容娇夺走她的东西太多了，当初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