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政策知青想回城或者去城里干活不容易。
要么通过指标回城,要么通过公社需求人才去城里,这批知青下乡没多久,吴彩霞上面没关系,怎么被调走了?
容娇拖着玻璃杯,白色的浑浊物沉淀到杯底,她抿了一小口。
“她上面有关系?”
陈圆圆没形象的拍着圆滚滚的肚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说过很多家里的事?”
吴彩霞性格比较腼腆,和朋友也很少交心。
那倒也是,容娇的指腹沿着被子研磨了一圈,想不通她忽然去城里这件事是怎么办成的。
想不通先不想了,她不喜欢在小事上钻牛角尖。
容娇:“我姐过段时间会来这里。”
陈圆圆正准备在喝口水,听此话一口水喷出去,她狼狈的捂住嘴。
“你怎么把她招惹来了?我告诉你容娇,蔷姐来了你别找我,就当我死了。”
被容蔷支配的恐惧从灵魂深处蔓延上来。
陈圆圆捶胸顿足:“大姐你为啥不能等我吃完猪肉再告诉我!”
容娇顶着乖巧软萌的脸,老实回答:“因为我知道后也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我感同身受的人。”
看见圆圆这样容娇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在心理学上,将自己承受不住的事说给别人听是一种‘拉同伙’分担的行为。
陈圆圆撸起袖子,朝着容娇扑上去:“我掐死你容老狗!”
容娇放下水杯想跑被拽住。
“咳咳咳!”
……
“开饭啦!!”
窗户外一声喜庆的和声。
杀猪菜做好了,队员们门里门外忙活,他们卸下桌椅板凳放到地上,男人顶着太阳将猪肝红的桌面放到小桌子上,女人们把碗摆好,十几个菜摞碟放上。
桌子从大队里摆到了外面的空地上,方圆几里都能闻到猪肉的香味儿!
老马婆子抓着带肥油的肉大口啃吃,肥肉一抿就化了,吃到肚子里把馋虫都香死了。
知青们做一桌,穿着讲究的的确良衣服,中|山装裤子,一开始用筷子夹肉,吃了几口忍耐不住素了一个多月的嘴巴,抓起骨头啃起来。
陈丽娜将骨头上的筋啃掉,两只手拒在半空中,手指头上沾满了肉沫和猪油。
“嗝儿!~”
打完嗝她脑袋嗡了一下。
她刚刚……
都干了什么?
竟然和那群村民一样拿起骨头啃了,和猪一样。
白荣年就坐在她身旁,吃的斯斯文文,整桌只有他看起来像城里人。
不,容娇和她男人吃饭也很斯文。
她吃的能不斯文吗?
他男人将骨头上的肉都给她剃下来撕成了小块,红色的肉丝丝沾了碗里的酱油和蒜末递到她碗中。
容娇不用伸手,碗里就有撕好的肉。
陈丽娜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对比容娇白净的手生气的将手塞到桌子下面。
白荣年看到了陈丽娜的目光,跟着看过去。
隔了几桌的村民桌席,沈牧骁夹了一块煎的两面焦黄的血肠递到容娇饱满的唇边,容娇娇祈求的拉住他的袖子。
沈牧骁眼眸含笑自己吃了。
他们的感情外人看一眼便知,很好,特别好。
好到容纳不下第三个人。
白荣年收回目光,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又恢复成京里来的不食烟火的知青。
容娇上桌后享受了有人伺候的待遇,结婚后因为一系列事情她很少和沈牧骁一起吃饭,没想到他这么会伺候人。
她胃口不算大,吃了几口肉有些腻,之后夹着酸菜和豆角吃起来。
饭桌上弥漫起高粱酒的味道,酒香清冽,有人来找沈牧骁喝酒,他在容娇耳边说了几句话,容娇点点头,他起去和他们拼酒。
喝到后半场,靠边那桌的大胡子蒙古男人站起来唱了一首蒙族歌曲,声音浑厚,发音曲调扩散很开,像是从苍穹里传来。
容娇见他们还要吃一会儿,用盘子装半碗高粱饭和几块排骨,盖上盖子出去了。
太阳热辣,烤的走在树荫之下都热出了一身汗。
容娇端着饭进了牛棚,茅草搭的牛棚闷热混着粪尿的味道。
沈和躺在稻草堆里,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见到容娇意外的笑了:“听说你家蒙古男人回来,你不用受处分了,你怎么又来了?”
容娇把饭放到他吃饭的大石头上:“队里杀猪给你送点吃的,几天不见你都打听到外面的事了。”
她们算不得熟悉,但都是苦难人,她多给口饭吃,希望爹娘和妹妹在的地方,也有好心人给她们送点吃食。
沈和嗤了声,活动下筋骨站起来,他人长得瘦个子很高,走到石头旁盘腿坐下,从‘要饭兜’里拿出一双筷子夹肉吃。
他吃的很斯文,没有因为饥饿狼吞虎咽,来之不易的食物,他更愿意品尝味道,还不至于吃的太猛拉肚子。
容娇心里记挂沈牧骁:“你吃着,我先走了。”
窈窕纤细的身影转身离去,消失在黄土坡上。
沈和勾起唇,晃了晃头。
臭丫头。
……
容娇回到生产大队碰到吃完要离开的陈圆圆,陈圆圆用一根树枝当牙签挑肉:“沈牧骁刚刚找你呢,我看他去外面老榕树下了,你可以去那找他。”
“好,谢谢。”
容娇一路小跑去找他。
老榕树有百年树龄,扎根在大队外面,树叶枝繁叶茂,像一颗巨大的西蓝花。
容娇一口气跑了三四百米,扶着树干喘息,树下没人,她正准备走,不远处的树林里响起了谈话的声音。
女人的声线比较特殊,清冷有余柔软不足,十分不近人情。
容娇辨认出来,是秦雅。
沈牧骁来这里见她?
秦雅:“这件事你必须帮我,你娘欠我的……”
树林后面是良久的沉默。
秦雅语气急了:“你答应过我的,难道你要为了你老婆就不管我死活吗?”
沈牧骁:“没有不管你死活。”
明知道他们之间可能没什么关系,想到秦雅漂亮的脸,容娇心里酸的发痛。
秦雅怎么又来找达日阿赤,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谈话的声音变低了,容娇慌忙躲到树后,她攥着衣服躲屏住呼吸,雪白的脸颊浮现出浅红色,和树上刚准备熟染了一点红晕的果子一样。
路边停了一辆车,秦雅走出来摸到车门。
容娇没站稳,踩到了石头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沈牧骁站在秦雅身后,凌厉的目光锁紧大树:“谁在那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