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烁神情一滞，关门的手也停住了。
这是只有专案组内部才知道的案件细节，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甚至连死者家属都不知情。
难道说她跟案子有关？可今天在局里问询过，她既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动机，跟死者更是没有任何交集。
那她又是怎么知道那张符纸的事？
趁着江烁发呆的空隙，俞菲凡从门缝中挤进了屋里。
江烁思忖片刻，没有再拦她。
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后，江烁点了支烟，调整好情绪，缓缓开口：“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知道我家地址。第二，为什么想要偷溜进案发现场。第三，为什么会知道没有对外公布过的细节。”
俞菲凡没答话，她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是红烧牛肉味儿的吗？”说完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
江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泡了泡面，他叹了口气，转身进厨房把泡面端到俞菲凡面前，无奈地说道：“给你十分钟，吃完后马上回答我的问题。”
吃完泡面，俞菲凡靠在了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满足地抹了抹嘴角的油。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江烁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此时他的好奇心完全战胜了愤怒，催促道：“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看到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俞菲凡颇有些得意，她收起了嬉皮笑脸，清了清嗓：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
第一，我们事务所有精通计算机技术的IT高手，想要拿到你的地址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第二，我说过，我去案发现场的目的跟你一样是为了调查。只不过你查的是人，我查的是灵。
第三，我能明确地告诉你，这些人都不是自杀的，或者说，她们都不是自愿自杀的，而是被恶灵缠身，诱导她们结束自己的生命。”
江烁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案子逼得太紧得了失心疯，才会浪费人生中宝贵的五分钟时间来听她的这些谬论。
哦，还浪费了一桶泡面。
他指了指门口：“你自己滚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俞菲凡却没有动身，“你们是不是还没找到受害者的共同点？”
江烁没说话，眼神却微微闪了闪。
她接着指了指桌上的卷宗，“她们都是阴历七月十四出生的，你现在就可以确认一下。”
江烁半信半疑地打开案宗翻了翻，又用手机对照了一下，心里猛地一沉。
确实如她所说，几个自杀的人出生日期都是阴历七月十四，而自己却从未注意到这一点。
他眼里流露出疑惑，“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了，这案子我也在查，只不过我们调查的角度跟警方不一样。”
俞菲凡接着说：“这是一种古老的邪术，需要找到在阴历七月十四出生的女子，让她们穿红衣，口含符后将她们杀死，然后摄取她们的灵魂为己所用。”
在过去28年的生命中，江烁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各种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俞菲凡这番话对他来说信息量简直太大了，几乎等于要把他的世界观打碎再重塑。
“那她们到底是自杀的还是被杀害的？”
这句话说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的思维似乎已经被俞菲凡带着走了。
俞菲凡认真地解释：“准确地说，是有人在操纵恶灵去杀人。为了不留下作案痕迹，他让恶灵进入死者的梦中，并在梦里诱导她们自我了结，这样一来警方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和证据，只能以自杀结案。”
江烁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手交叉而握，紧盯着俞菲凡的眼睛，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
“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俞菲凡没有丝毫退缩，直视着他锐利如刀的目光。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烁才开口说话：“你说你能看到亡灵，还能跟他们交流，这你要怎么证明呢？”
“这个嘛，我现在证明不了。”
俞菲凡倒是十分坦诚，一般情况下她只能感受到灵的存在。只有在他们愿意主动现身时，她才能看见他们。
“不过如果你非要我做些什么才能相信我，我也可以试试别的方法。”
她向江烁眉心的位置伸出两只手指，江烁本能侧头躲闪，一把拍开了她的手。
“你单手就能把我拎起来，还担心我能把你怎么样？”俞菲凡嗤笑一声。
那倒也是。江烁暗忖，他倒要看看俞菲凡到底能搞些什么幺蛾子。
俞菲凡将手指放在他眉心，闭上眼口中轻声念道：“现！”
顿了一顿，突然说了两个字：
“小乖。”
“……你说什么？”江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右眼下方的肌肉隐隐抽动。
“她叫你，小乖。”俞菲凡指了指他胸口的位置，“那块玉佩，是你七岁那年，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江烁蓦地怔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浑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般，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不自觉伸到胸口处，隔着衣服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玉佩。
小乖是他的小名，只有二十几多年前过世的母亲会这么叫他，他也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你放心吧，她已经转世投胎了，我所感受的只是她留在玉佩里的一丝灵气而已。”
俞菲凡把手指从江烁的眉间移开，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回了沙发上。
江烁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拇指摁着太阳穴，好半天没讲话。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俞菲凡终于有机会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想要你跟我们合作。”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江烁不解。
“很简单，我们调查的方向和方式不同，获取的线索自然也不一样。只有资源共享，共同合作，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出那个人。”
“查出那个人，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江烁似乎没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马上又甩出一个问题。
俞菲凡没回答，反问道：“那破了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江烁有些好笑，“我是警察，这是我职责所在，有人犯罪，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那就对了。我的初衷和你一样，不希望任何一个罪犯逍遥法外，也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无辜的市民生命受到威胁。”
江烁点了支烟，认真思索了一番，还是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我要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
俞菲凡也明白，她的这些话对一名受过正统教育的刑警来说冲击力有多大，江烁当然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的。
“早上给你的名片有我的电话，如果你考虑好了，第一时间跟我联系。”说完她头也不回出了门。
江烁目送她离开，起身拉开了身后的窗帘，看着窗外的夜景，半敛的双目模糊在指尖弥散的云雾中。
夜幕中，万家灯火下的M市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谁又能想象到，有多少罪恶正在这一片祥和的表象之下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