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说过,冯叔是慕老爷安排的,应该和你无关……”
陈艾伦就事论事,可慕安宸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好转。
“爷爷用不动大哥的人,就用六叔的人也合理,冯叔被收买也在情理之中,这些应该都不说,大家都看得出来。”
褚君霆这话明显有指向性,明显直接针对慕安宸的质疑。
“君霆,你今天非要针对我,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是希望你可以把话都听完,再做评断。”
“OK,我就听听后面还有什么说辞。”
慕安宸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对陈艾伦比了个“请说”的手势。
陈艾伦看了褚君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继续说下去。
“因为君雷按照我的建议,把日常服药的量控制在下限,所以当时他手里药还够吃一阵子。”
“而且他手上有问题的那瓶药,其中被混入的还是慢性毒药,所以我推测他已经开始吃那瓶药有段时间……”
慕安宸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再次起身,只是褚君霆也同时站起,他才没有冲过来。
“六叔,您有什么问题,尽管直接问,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你替我问他,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君雷是中毒?”
慕安宸勉强忍着怒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当时我只敢凭着专业知识猜测,却不敢做出判断,虽然师父认可我的判断,可那种情况下,我没法站出来帮忙。”
陈艾伦轻叹一声,毕竟当时他还只是个实习医生,确实没资格说话。
“所以你急着带安娜逃走,是不是?”
慕安宸不依不饶,明显已经是在竭力控制情绪。
“不错,因为当时安娜状态很不好,不但对之前的大意后悔不已,而且还求我一定救救她的孩子。”
陈艾伦继续说下去,却明显有斟酌措辞和内容。
“你说什么?”
慕安宸和褚君霆异口同声的厉声追问。
“安娜确实想过和君雷分手,可在他出事之前不久发现有了君雷的孩子,只是她内心矛盾,所以一直瞒着所有人没说。”
“所以……孩子呢?”
慕安宸问话时明显深吸一口气,好像明知道不应该问的问题,却还不受控制要问出口,却又不敢去听答案。
“孩子……”
陈艾伦也是深一口气,竟是说不下去,可已经等于回答了他的问题。
“孩子应该是最终没保住吧?”
此时,反而是夏瑾瑶的声音掷地有声,甚至包括陈艾伦在内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你们都猜得到,只是不愿意相信结果,不过是从我这里说出口而已。”
夏瑾瑶的语气颇为沉重,而她说话始终是看着褚君霆的,分明就是在替他承担。
“不错,安娜回到米国之后,状态一直很不好……”
陈艾伦继续说下去,这本来就是话题中最难打开的节点。
“她知道害死君雷的人还有能力赶尽杀绝,在担惊受怕中拼命想要保住孩子,同时还沉浸在对君雷的自责中。”
“后来她患上轻度抑郁症,可担心药物副作用影响孩子,所以坚持不肯服药,结果病情越来越重,在孕二十五周的时候自杀未遂,孩子却没了。”
他的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接话,安静的气氛透着压抑。
“她在精神健康恢复中心住了半年,二十四小时有护工看护的那种,又在家里休养了三年,不肯见任何人。”
陈艾伦继续说下去,这次连慕安宸都慢慢坐回刚才的位置。
“即使后来她肯见人,也格外怕生,这样又过了一年,她才可以和人正常交流。”
“这些年来,安娜信教、吃素,做义工,一直都是赎罪的心态。”
“直到两年前她才勉强接受开始一段新感情,去年注册结婚。”
“本来所有人都不支持她要孩子,除了她是高龄产妇,还以为那次流产造成比较深的永久性伤害,怀孕生孩子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
“然而,她一直都说,她欠孩子一条命,也欠君雷一条命,如今只当是渡人渡己,纵然还不了他们的命,也只当是在替他们积福……”
“呵呵,信教的人也讲究这些佛家的因果吗?”
慕安宸干笑两声,打断陈艾伦的话头,言辞间却已经没有了半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安娜姐姐信的不是某个宗教,而是内心的安宁……”
夏瑾瑶再次插言,语气中满满的感慨万千,果然这十几年来,所有人都没有逃脱那件事的阴影。
“六叔,不管安娜做错过什么,她都已经兀自承受了这么多年痛苦……”
褚君霆这话说得颇为矛盾,与其说是在同慕安宸说,还不如说是在劝自己。
“所以你早就知道安娜的境况?”
慕安宸看向褚君霆,神色同样复杂纠结。
“不,我并不知道,甚至我也恨了安娜很多年,不想知道她的消息,恨不得她早点死,可我却猜得到她这些年过得应该不是很好。”
褚君霆这句话格外有说服力,慕安宸脸上的表情露出抹稍显释然的神色。
“君雷到底知不知道安娜怀孕的事?”
他的语气平和不少,仿佛重新恢复了客观冷静的态度。
“我只知道,安娜最后去见君雷时,哭着求他要活下来,为了她和孩子也绝对不可以放弃……”
陈艾伦突然就把目光转向褚君霆,神色中竟是透出几分质疑。
“当时只有曼姨陪在病房,难道她什么都没对你说过?”
“没有,曼姨只说大哥并不想死,所以很配合治疗,还说安娜很可怜,让我不要追查和她有关的细节,也不要刻意去为难她。”
褚君霆如有所悟,却也忍不住唏嘘摇头。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反正你们都说君雷会原谅她,我也不想追究这些,可关于那瓶药……”
慕安宸又不是傻子,何况以他对慕君雷的了解,深知他们分析的都对。
“君雷吃的那瓶药就是铁证,不过据我所知当时药就已经被销毁了,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陈艾伦目光微闪,言辞间竟是透出几分闪躲逃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