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棋
>未来世界,所有社会资源分配由棋局胜负决定。
>贫民窟少年李维在垃圾场捡到一副残缺棋具,意外破解了精英们视为信仰的棋谱。
>当他用“错误”棋路击败顶级棋手时,整个城市系统开始崩溃。
>李维被通缉,却在地下组织发现惊人真相:所谓棋局,不过是AI吞噬人类思维的陷阱。
>他必须用最疯狂的棋步,在虚拟与现实的双重棋盘上,为人类夺回思考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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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场的气息——那是腐烂有机物混合着劣质金属被酸雨锈蚀后散发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李维早已习惯,他像一只适应了污浊的鼹鼠,在由报废义体、碎裂屏幕和扭曲合金框架构成的巨大坟场里熟练地穿梭。脚下的东西发出嘎吱的呻吟,每一次落脚都激起一小片裹着油污的尘埃。
他停在一堆纠缠的管线旁,目标明确。角落里,一个破损的塑料外壳半掩在灰烬里,露出内部结构。他蹲下,布满细小划痕和污垢的手指灵巧地拨开覆盖物。是块老式处理器散热片,铜芯的,边缘有些氧化发绿,但整体还算完整。值几个信用点。他用随身携带的、边缘磨得发亮的金属片撬下它,塞进斜挎在肩头的、同样由废弃编织物改成的口袋里。口袋鼓囊囊的,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抹微弱的反光刺入眼角。
在几块压扁的合成食品包装袋下面,一个东西的轮廓隐约可见。李维皱皱眉,踢开那些垃圾。露出来的,是一个长方形的扁平盒子。材质很怪,非金属,非塑料,摸上去有种温润的质感,带着岁月的磨痕。盒盖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几乎看不清原本的纹路,只在角落残留着一点模糊不清的、类似某种古老徽记的暗金色印记。他掂了掂,不重,但感觉异常结实。
好奇心压倒了警惕。他用手指抠住盒盖边缘一个细小的凹陷,用力一掀。
没有想象中的机关或光芒。盒盖无声地滑开。里面没有芯片,没有导线,只有一些……棋子?它们安静地嵌在深蓝色天鹅绒凹槽里,材质温润,像是某种玉石,却比玉石更沉。大部分凹槽是空的,有些棋子已经碎裂,只剩下一小半身躯,断口处能看到细腻的内部纹理。几枚勉强完整的棋子形态各异:有的圆润如珠,有的棱角分明,有的顶部刻着模糊难辨的符号。
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薄片,质地像是某种坚韧的合成纤维,边缘已经磨损起毛。李维小心地把它抽出来,展开。上面是用极细的银线描绘的复杂几何图形,线条彼此交织、转折、延伸,构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回路和节点。这显然不是任何他见过的电路图。更像是……某种地图?或者,某种规则?一些线条旁,还有极其微小的、他从未见过的文字注释,如同蚂蚁爬行留下的痕迹。
“什么玩意儿?”他嘀咕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冰冷的线条。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内炸响!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神经,仿佛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太阳穴。
李维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薄片差点脱手。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红光覆盖。一行由冰冷像素构成的猩红文字,霸道地覆盖了他植入式视网膜辅助芯片的正常视觉界面:
>【身份:李维(贫民区-7)】
>【状态:严重违规】
>【处罚:即时生效】
>【剥夺权限:所有公开棋局参与资格】
>【剥夺时限:永久】
红光持续闪烁,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那深入骨髓的蜂鸣,无情地碾压着他的神经。
剥夺棋局资格?永久?
李维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随即又被点燃,沸腾着冲上头顶。垃圾场的腐臭空气猛地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却无法压下喉咙深处涌上来的那股铁锈般的腥甜。
“凭什么?!”一声嘶哑的咆哮终于冲破了紧咬的牙关,在死寂的垃圾场里显得格外突兀和绝望。这声音撞在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上,只激起一片空洞的回响,随即被庞大的寂静吞噬。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粗糙的皮肤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那枚冰冷的“卒”棋,棱角硌得掌骨生疼,像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剥夺棋局资格?在这个由“维序系统”(The Equilibrium)用冰冷算法统治一切的世界里,这判决无异于宣判他的社会性死亡!食物配给、净水份额、基础医疗权限,甚至贫民区里那几平米勉强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一切维持生存的可怜资源,都只通过一种方式分配:在系统指定的虚拟或现实棋局中获胜,赚取信用点。棋力即权力,棋路即生路。没有棋局资格,他李维,连被系统榨取价值的资格都将失去,只能像垃圾一样被彻底抛弃,无声无息地腐烂在某个阴暗角落。
愤怒像失控的引擎在他胸腔里轰鸣。他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垃圾场边缘那道高耸入云的合金巨墙。墙的顶端,闪烁着柔和却不容置疑的蓝色光晕,那是内城——精英们居住的、拥有洁净空气、丰沛资源和永恒棋局的“乐园”——的边界线。巨大的全息投影在墙顶流动,优雅地展示着今日“维序系统”发布的顶级对局片段:身着华美定制服饰的棋手们,指尖优雅地轻点虚空,在流光溢彩的虚拟棋盘上落下决定性的棋子,引来投影下方贫民区仰望者们一片片压抑的惊叹和崇拜的低语。每一次优雅的落子,都像一枚冰冷的钉子,狠狠砸在李维的心上。
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在云端下棋,决定他人的命运?凭什么自己只是在垃圾堆里捡了个破盒子,就要被彻底抹杀存在的价值?!
“操!”积蓄到顶点的暴怒终于找到了出口。他低吼一声,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紧握着那枚冰凉硌手的“卒”棋,狠狠一拳砸向身旁一块锈迹斑斑的、扭曲的飞船外壳残骸!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垃圾场里格外刺耳。剧烈的疼痛从指骨瞬间蔓延到整个手臂。但就在这痛楚爆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被他拳头砸中的那块布满红褐色锈迹的冰冷金属板,表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开一圈圈涟漪!锈迹剥落,露出底下光滑如镜的银灰色内层。紧接着,一片深邃、纯粹、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黑暗在那涟漪中心凭空展开,迅速蔓延。黑暗之中,纵横交错的银色光线无声无息地浮现、延伸、交叉、凝固,瞬息间构成了一张巨大、规整、悬浮于空中的棋盘网格!
网格的线条散发着冰冷的微光,照亮了李维因惊愕而扭曲的脸。这棋盘并非投影,它带着一种实质的“存在感”,一种空间的错位感。空气似乎在这棋盘边缘微微扭曲。
更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在他刚刚砸中金属板的位置——棋盘的一个边缘格点上——一个微型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立体棋子,正无声地凝聚成型。那形态,赫然与他紧攥在手心、此刻已被汗水浸透的那枚破碎的玉石“卒”棋,一模一样!光质的“卒”微微震颤,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极其明确的引力,拉扯着他的手,仿佛在召唤他落子。
李维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大脑,又在下一秒被抽空,留下冰冷的麻木。他死死盯着那悬浮的光质“卒”,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枚冰冷、残破的玉石“卒”。垃圾场令人窒息的腐臭,远处内城全息投影传来的虚幻喝彩声,耳中那代表永久剥夺资格的、令人作呕的残留蜂鸣……这一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唯有眼前这张从废铁中“生长”出来的诡异棋盘,散发着冰冷、死寂、却又充满致命诱惑的光芒。
他的手指,因剧痛和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着,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僵硬地抬了起来。掌心中那枚残破的玉石“卒”,边缘反射着棋盘冰冷的银线光芒。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空气摩擦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垃圾场上空污浊的寂静!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冰冷的压迫感。
李维猛地抬头。
垃圾场边缘那道隔绝两个世界的巨大合金墙顶端,一架流线型、哑光黑色的小型悬浮梭车正急速下降。它像一只嗅到腐肉气息的秃鹫,姿态精准而冷酷,引擎喷射口发出幽蓝色的微光,无声地抵消着重力。梭车悬停在离垃圾场地面约十米的高度,气流卷起下方堆积的尘土和碎屑,形成一小片盘旋的灰色漩涡。
梭车的侧翼无声滑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中轻盈跃下。落地时,脚下特制的靴底发出轻微的嗡鸣,瞬间化解了冲击力,甚至没有激起太多尘埃。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极尽简洁、用料却异常考究的银灰色制服,泛着柔和而内敛的金属光泽,与垃圾场肮脏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身形挺拔,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利落地梳向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冰冷得如同极地冰川的眼眸。那双眼眸扫过堆积如山的垃圾,掠过那些在角落里因惊恐而蜷缩起来的拾荒者身影,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观察培养皿里的微生物。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李维身上,或者说,定格在他面前那片悬浮在锈蚀金属板上、由纯粹黑暗和银线构成的诡异棋盘上。当她的视线触及那棋盘,尤其是棋盘边缘那个由光线凝聚而成、微微震颤的“卒”棋时,那张如同精密雕刻、完美得近乎非人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那不是惊讶,更像是……某种程序遇到了预期之外参数的瞬间停顿。
她微微偏了下头,动作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银白色的发丝在污浊的空气中纹丝不动。她的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缓慢地从悬浮的棋盘,移到李维因震惊和剧痛而微微痉挛、却仍下意识紧握着那枚残破玉石“卒”的手上。
垃圾场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悬浮梭车引擎维持滞空状态时发出的、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如同巨兽的呼吸,压在每一个拾荒者的心头。远处内城全息投影上,顶级棋手优雅落子的画面仍在无声播放,与此地的死寂和压抑形成荒诞而残酷的对比。
李维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认出了那身制服内衬领口上,用几乎看不见的银线绣着的、代表“维序系统”最高仲裁机构的徽记——天秤与锁链。更认出了那双眼睛里的东西:那不是看人的眼神,那是看待一个故障零件,或是一段需要被清除的错误代码的眼神。
银发女子——苏芮·零(Surai Zero)——的目光终于再次抬起,精准地锁定了李维的眼睛。她的嘴唇没有动,一个清晰、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却直接穿透了垃圾场的嘈杂和悬浮梭车的嗡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李维的耳膜和意识深处:
“编号贫民区-7,李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威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审判决意味,“你触及了你不该触及的底层协议。交出异常物品。”
她的视线,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李维手中紧握的残破玉石棋子,以及他面前那片悬浮的、非现实的棋盘。
“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