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绍林双腿发软,硬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男人身形单薄坐在轮椅上,身侧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下属跟着,除此之外,并不见其他任何人,但饶是如此,程绍林仍是觉得心头一片森然胆寒。
“请程少坐下,看茶吧。”
男人身后站着的下属摆了摆手,很快有佣人端了茶盘悄无声息的出来,上了茶之后,又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程绍林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男人慢条斯理的吹着茶叶,直到喝完了半盏,方才放下杯子,咳了几声,道:“这些日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程绍林原本来时还想着要质问一番,为什么承诺他的事情没有做到,可现在,却是连半句都不敢再问了。
男人垂眸,望着自己修长苍白的手指:“陆家人做事,自来都是这样的风格,要么就不动手,一旦动手,就不会再给人翻身的可能。”
“您说的是……”如今在北城,他程绍林的名声已经全然的臭了,整个程家,都成了笑柄,任人指指戳戳。
苏绾那贱人算计芸萱,让芸萱怀着身孕去蹲监狱,又有陆景行在背后施压,连保释出狱的可能都没有。
前不久芸萱有机会打电话回来,哭的泪人一般,只说自己在狱中任人欺凌辱骂毒打,简直是生不如死,可他除了能按照她说的给一个账户打了一笔钱之外,任何事都做不了。
芸萱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那可是程家的种。
程绍林可以心狠不顾及程芸萱,但程芸萱肚子里的孩子,他到底还是挂心的。
“如今你和程家落得这样的境地,在陆景行眼中,大约也就和死人差不多,蹦跶不起来了。”
男人淡漠的声音薄凉响起,程绍林不免心头暗恨:“可我不甘心……”
“我知道你不甘心,要的,也就是你不甘心。”男人的目光幽幽沉沉落在了程绍林的身上。
程绍林忽然死死咬住牙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您救救我,救救程家……”
“陆家这个太子爷,自来心高气傲,他觉得你已经是个死人,蹦跶不起来了,那么,以后半点都不会再将你放在眼里,程少,你的机会,这才算来了……”
“我要做什么,我究竟要怎么做?”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苏绾那个贱人生不如死,我要陆景行乃至整个陆家都一败涂地……”
“好。”
男人轻轻击了击掌:“只是程少,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
“只要能达成所愿,再委屈,我也甘之如饴!”
……
一夕之间, 在北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程家,就这般分崩离析。
程绍林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程氏破产,程家祖宅,程家众人名下各种资产被一一拍卖或是冻结,程芸萱锒铛入狱,程太太又气又怒之下,一病不起。
程绍林身背数项罪名被指控,官司缠身,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上其他人。
饶是如此,网络上,现实中,义愤填膺的网友,民众,却仍是未能全然熄灭怒火。
记者发布会结束之后,程绍林在保安的护送下好不容易上了车,可车窗却被愤怒的围观者砸破,程绍林的头也被砸伤了,血从额头上的伤处涌出,糊了他一整张脸。
他狼狈躲闪,满脸颓然无助狼狈凄惨如落水狗一般的一幕,就这样定格。
那一日,正是入冬。
从清晨起,天气就阴沉沉的,冷风如刀子一般切割着人身上的每一寸裸。露皮肤。
待到午间时,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冷雨。
可围观者却仍是不肯散去。
程绍林捂着渗血的额头坐在车上,司机不停的按着喇叭,可围在车前的人群仍是不肯散去。
“程少……”
司机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去看程绍林,程绍林一脸的血,沉默的坐在后座上,司机被他那一双阴沉的眼瞳吓的不由得一颤,慌忙收回了视线。
程绍林的手机一直在响。
他一手捂着额头伤处,一手拿起了手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
他原本不想接,可不知怎么的,还是鬼使神差的按了接听。
苏绾的声音很平静柔和的传来:“程先生还满意现在的结果吗?”
“苏绾……”
程绍林低了头,桀桀的低笑了两声,他的嗓子嘶哑,声音也粗嘎难听,只让人觉得刺耳难受。
苏绾却并不曾放在心上,“程先生现在是不是快恨死我了?”
苏绾轻笑:“只是,这比起来程先生曾对我做的,又算的了什么呢?”
程绍林没有说话,苏绾也并不想听他说话,“程邵林,好好享受你的报应吧。”
苏绾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程绍林捏着手机,那张略显扭曲狰狞的脸上,终是缓缓的漫出了一个阴鹫的笑来。
……
若说如今全北城的女人最羡慕的是谁,那必定是苏绾。
若说如今全北城的女人最嫉妒的是谁,那必定仍是苏绾。
听说她那个丧尽天良的前夫程绍林,在程家一败涂地,自己也官司缠身之后,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求告无门,甚至还试图闯过陆家太子爷身边的重重保镖的护卫,求太子爷给他一条生路。
陆景行自然不会见他,甚至最后连顾源的面都没有见到。
在陆景行的眼中,程绍林和程家,如今和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是再也不可能有翻身之日了。
对于这样的人,陆景行自然是不会浪费半点时间在他身上的。
程绍林最后在北城的那一点点涟漪,也就这样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一点笑柄。
而北城人最后一次见到程绍林,好似是在一家典当行。
据说他典当了自己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就很快离开了。
听那最后见到他的人说,虽然程绍林依旧穿着西装皮鞋,但看起来却已经是十分落魄的样子,因为他穿西装长裤却连一条体面像样的皮带都没有,裤子就那样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样子,可见,他大约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
对于这一切,身在这一场风波最中央的两个人,却都不曾关注也不曾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