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全场安静无声,众大臣安静的跪满了一地。他们亲耳听见自己的陛下要率军攻打圣教,心中泛着各自的情绪。有人欢喜有人忧。伦纳德最先站起了身,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杰克摆手示意底下的人都站起来,大家纷纷站起身,等候着自己的主人下达任务的执行计划,他们知道,今夜,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圣教其实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知道杰克不像他父王,他性子急,总有和他们撕破脸的一天。雅各心中也早就有了准备,虽然伦纳德的双胞弟弟艾维斯护送夏佐至今未归,但即使圣教只有他雅各一个人,也是足够的了。次日他召开了紧急的上层会议,参与的人都是圣教在欧洲各个国家的分部部长和秘书长,作为统领圣子,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召开如此规格的会议,在这方面他还不得不感谢杰克,借助这次即将开展的战争巩固了他的地位。
会议之后他亲自给艾维斯拍了一份电报,具体内容是要他好好看着夏佐,以备后用。艾维斯接到电报时正在海滨小镇吃着早餐,夏佐坐在他对面,见他看完电报后一直盯着自己看,就装作没事的样子问了问。
“你们主子叫你回去?”
“恰恰相反,他要我好好看着你。”
夏佐有点生气:“他什么意思?要我在你们大战掐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拿我当人质使吗?”
艾维斯摆摆手示意他冷静:“现在布鲁赫那边已经公开宣战了,你是被他们的长老遣送此地的,我只不过是个护草使者而已。”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离开,还在我身边盯着我!”
艾维斯笑了笑:“如果我现在离开,你连一天都活不到,信吗?”
夏佐怔了住。他不是不知道布鲁赫议院其实明里暗里派了很多人来了解他,其中有几次是艾维斯搞定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布鲁赫竟然这么想杀了他,他已经远离了阿尔,远离了他的一切,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为什么还要如此紧紧相逼?
而艾维斯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挪挪身对他说:“对,你离开了他,离开了他的世界,但是你有想过他会因此来找你吗?”
夏佐静静的看着窗外,一瞬间不知作何应答。
“如果他来找你,就百分百会把你带走,而你和他们不同,你不是血族,你是人类,一个人类的存在可以引起血族世界的巨大混乱,这就是他们把你流放到这里的原因。而这个决策十有八九是杰克自己做出的决定,他弟弟只有他一个哥哥,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为阿尔这个弟弟考虑,为了布鲁赫,除掉你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类,实在是不足为惜。”
“是啊,我本就是不足为惜的啊……”
艾维斯见他眼中怔怔,口里喃喃,像是没有了神一般,“夏佐,圣教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圣子托我来暗中保护你,一是为了保你性命,二是为了让你自己看清现实,布鲁赫不值得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险,你已经有了一次被狼族绑架的经历,我们不想你再有第二次,如果有,恐怕谁也救不了你。”
艾维斯离开了座位,留下夏佐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这里是海滨小镇,此刻阳光暖暖,海水的咸腥仿佛可以透过落地窗扑到他的脸上,湿湿的,润润的,他伸手摸去,才知道原来那不是海风,而是自己的泪痕。
当西瑞尔第一次从挪威踏上去往巴黎的轮船时,他心中没有丝毫波澜。魔党此次受到了盟党西德尼的邀请,受邀前去的除了他自己还有魔党首领。前去巴黎和西德尼商谈二战的事情是次要的,真正使他想去巴黎了结的另一件事,是艾伦。
艾伦的重生咒种下已经快两年了,按道理来说,能在重生咒的手下活到超过两年已是万幸了,撑到现在的艾伦还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是很让人匪夷所思了,西瑞尔当初的确小看了艾伦的能力,事实证明艾伦也是二代血族的孩子,他继承了他父母强大的能力,才能够保他活到了现在。
因此此后的一段时间内都相当于艾伦的危险期,这期间也许他会莫名的失控暴走,也或突变血族,嗜血成性,一旦这段时期没有安稳度过,重生咒便会加快速度吞噬了他,不论他的复仇计划完成与否,最终都会沦为魔鬼的奴隶。
海风咸咸的,扑在西瑞尔的脸上很湿润,他依稀记得当初艾伦被打上重生咒时痛苦不堪的样子,就像是正在被一个无形的恶魔一口一口吞噬着他的身体,细嚼慢咽的吃着,再重新拿出来凝聚成一个新的人类,艾伦的唇角被活生生的咬破,血流不止,染红了他前半襟衣衫,唇齿发抖的声音丝毫未被身体骨头的重塑之声压倒,虽战战兢兢,他却从未吭过一声,只是蜷缩着在角落里打滚,惨白的脸色让西瑞尔至今难忘。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毅力,即使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轮船起航,卷起的波浪和水纹似抚不平的记忆,一手一手铺开,却又一圈一圈打转,凌凌乱乱,剪不断,理不清,看不透。
不知此次远行,再次见到那个孩子会是怎样的景象,他是否还和从前一样,一样看不透的眼,看不穿的心,看不懂的决定。
老仆人推开了雅各书房的门,递上一杯浓浓滚烫的咖啡,雅各正在和教徒伯格下棋。
雅各棋技甚好,自小便爱练棋的他觉得只有在下棋的过程中才可以体会到难以得到的平静和安静。平日里要他操心的事太多,偶尔叫伯格来陪自己下下棋,也算是消遣一小会儿时光了。
伯格看得出,圣子此时内心其实是十分焦灼的,归根结底,还是在要开启二战的方面。论实力,圣教丝毫不输于布鲁赫及其密党十三氏族,但论其他方面,最不想打的,还是他们圣教。圣教从诞生之日起,便是为保护人类而设立的,第一次圣战几乎毁灭了民众所有的生活,于是圣子便代代相传一个底线,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如此两方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个世纪,到了如今,却是被逼迫着应战了。
“圣子,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解决办法呢?”
“伯格,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臣只是觉得,此次布鲁赫宣战,或许还有其他规避的方法。”
雅各放下棋子,淡淡的眼眸看着他,“没有。”
伯格动动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伯格,布鲁赫忍了太久,是新月誓言的原因才让这场战争到的迟了一些。血族本就不能安分,又怎么和他们讲道理。”
伯格静静的听着他说,雅各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行走的人,落下去的目光,竟是如此暗淡和朦胧。
“其实那次杰克和蓝斯来这里找我,我就知道他什么想法,我是新上任也就一个世纪的圣子,对于他们这么悠久的家族来说,根本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他想探我的底,想知道我的能力究竟如何,想以这次战争来赌一次,究竟能不能把我一举击垮。”
伯格慢慢的吹着咖啡,并没有喝它。
“圣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圣教的能力他们不会小觑,只是圣子现如今身在其位,想多以自己的能力保护无能的人类,圣子,你太慈悲了。”
雅各笑出了声“伯格,保护人类的事情我做不了,人类太多,我顾不过来,但是我能干的事有一件。”
伯格放下手中的杯子静静的看着他。
“让布鲁赫和圣教之间的平衡,永久的维持下去。”
说罢又转身低着头看向窗外,雾面的眸子让人捉摸不透。
杰克,此次我就让你仔细看看,我真正的底细是什么。
这是艾伦杀的第三个人,一个死于他脚下的生物,除了喘息和蠕动什么也不会的愚蠢生物。他静静的看着,就像在看一只即将惨死的畜生,那么悲戚的叫声,那么悲凉的月色,只为了他的杀戮。
然而杀戮能让他快乐起来,不知为什么,此刻胸腔内仿佛有一把火正烧着自己,那噼啪作响的声音让他双耳欲聋,搞得他心烦意乱,身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体外,那是股强大的力量,强大到他无法抑制住自己嗜血的本性。
是的,他艾伦再一次回归血族。
那个他一出生就带有的标志,布鲁赫。
脚下的人还在不停地求饶着,声音颤抖,身体发软跌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紧艾伦的裤脚,眼泪和血浸湿了他的鞋袜。
艾伦皱眉,嘴边喃喃,欲将腿从他恶心的脏手里拿开,那人却抱得更紧,阵阵呐喊传遍巷中。
“请不要杀我!求求你!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可以付出一切!”
血丝顺着口水和眼泪流在那人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隐隐约约看见的是艾伦一双深红色的血瞳。
“呵……”头顶传来一声淡淡的蔑笑,“你可以付出一切代价换你的生命?”
男人狠狠的点头,像是怕他看不见似的,边点头边露出谄媚的笑容:“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能放我条生路!我什么都给你!金钱,美女,车房,权利地位你想要什么我统统都可以给你!”
艾伦看着他,那愚钝的毫无生气的双瞳里流露出对生的希望,然而他的嘴却是让人臭到闻也不想闻。他厌恶起来,厌恶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那些话就像是蛆虫,在男人的嘴里乱跑,而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反应,因为人类本身就是个肮脏的动物!
艾伦缓缓蹲下身,纤细的手抬起男子的下巴,那上面沾满黏黏的脓血,是方才捕获他的时候打伤的。
男子惶恐的看着眼前的血瞳,仿佛像是在看一只怪物,这怪物将要把他生吞活剥,将要吸他的血!流在他体内的热乎乎的粘稠的新鲜血液。
“喂,蠢货,你说要给我什么?金钱,权利还有地位?”
男子以为他会答应自己的条件,讨好般的猛点头,双眼露出喜悦的光芒。
然而慢慢的他发现眼前的血瞳似乎变得更深了起来,他以为这是幻觉,却发现并不是,血色像流水般在艾伦瞳孔中打转,一圈又一圈,像死神手中的命轮,一圈一圈,停下的那一刻,就会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你让我很失望,我以为你会付出何种代价,却最终给了我这些。”艾伦淡淡说道,却让身前的人颤抖不停。
“我……我可以给你更多!两倍!三倍!不五倍!……”男人嘴巴不停,却让艾伦感到厌烦,胸腔中的一团火却突地左冲右撞,让他好不舒服。
“啪”的一声,男人的脸骨被活生生捏碎,艾伦掏出手绢擦拭着沾满鲜血的手,男人疼的满地打滚。
“你知道吗,你们人类最恶心的地方在哪里?就是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为所欲为。可惜如今我只能杀你一个让别人知道,血族才是世界的奴隶主,而你们,连我们的狗都配不上!”
最后几个字狠狠的咬牙说出,吓得男人连滚带爬多金墙角,脸骨被艾伦捏碎的他已经无法说出任何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艾伦越走越近。
“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们所有人知道,我,是谁。”
男子惊颤的身体突然停止,一滩浓稠的血液从他腿边流出,脖颈旁一双尖细的利牙直直刺向大动脉,新鲜的血液正向那口中流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血族是何等的优雅,进食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当夜,阿尔萨斯意外死亡十五人,失踪四人,发现尸体十一人,警方随即展开调查。事件轰动了全法国,只是没有人作出任何回应。
“蓝斯亲王,昨夜那件事你是否已经有了头绪。”
蓝斯靠在圆桌旁,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人类是不可能有这么残忍的手段的,至于其他种族……”
“除了血族,我想没有谁会吸食血液吸到一个人全部干透为止。这手段岂止是残忍,简直是血族里的怪物,一个恶魔……”
“你立刻去给殿下拍一封电报,剩下的事情,我慢慢处理。”
秘书走后,书房内只剩蓝斯一人,只是他的双瞳却只盯着一处不放,好像何处站着一个人,只有他能看得见。
“出来吧,阿尔。”
阿尔从空间中走了出来,隐藏在他身后的是噼啪作响的空间撕裂之声。
“你知道是谁做的,是不是?”深红色血瞳看着蓝斯碧波般的绿瞳,缓缓说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说吧,背着你哥哥来我这里,又想找我帮什么忙?”
阿尔见他这样说,倒是毫不介意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拿过蓝斯的咖啡杯喝了起来。
“我想让你帮我救个人。”
“想都别想。”
“蓝斯哥!”
“我知道你想救的是谁,但可惜我无能为力。夏佐是被议会长老秘密送走的,以你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独自将他救回,就算可以,你哥知道了,也不会放过我们。”
阿尔随手扔出手中的杯子,杯子却完好无损的落在桌面上:“我可以帮你抓住昨晚死亡事件的凶手,而蓝斯哥只需要帮我接回夏佐就可以了。”
蓝斯回过头紧盯着阿尔:“阿尔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阿尔抬头:“我只知道,没有他,我会死。”
蓝斯愣了下又叹了口气:“我会多派几个人跟着你,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不用!我一人就可以了,哥你只需要等着我把凶手抓回来随你处置,夏佐那边,就交给哥了。”
说罢便在空间中隐身一半却突然听到蓝斯在背后叫他。
“阿尔!现在放手还来得及,那个凶手我自己可以去找,只要你肯忘记夏佐,条件随你开。”
阿尔的瞳孔刹那间扩张了下随即加深起来,“我等着你接他回来,哥。”之后全身隐匿在空间中,不见踪影。
蓝斯淡淡叹口气,右手按着太阳穴,片刻后拿起桌旁的话筒,拨通了电话。
“殿下,是我,阿尔已经来过了,我按你说的答应下他的条件,此刻他应该已经开始着手找昨晚的凶手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一声嗯,便再无多话。
“剩下的按计划来办……我要让夏佐这次心甘情愿的交出他异于常人的血,因他的净化之血,将会造福我们布鲁赫一族。”
“是,殿下……”
杰克仿佛感觉到他还有话要说:“还有什么事。”
“殿下,昨晚杀害那些人类的凶手……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了声音,正当蓝斯要开口时,却突然传过来一句话。
“至少不会是布鲁赫的人,我没有培养过手段如此残忍的杀手……”
电话传来嘟嘟声,蓝斯放下电话,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希望,只是希望自己的猜想不会是真的,否则……
蓝斯站在机场门口轻叹了口气,为了允诺阿尔交给他的事情,自己还是不得不亲自跑一趟这个海滨小镇。
小镇不大,虽然秘书已经报告了夏佐的居住处,但蓝斯还是想趁着这段静谧的时光,好好散个步,放松一下心情。
渔夫们正在海岸边用力的拉回一张张网,网上跳脱着一群闪着亮光的鱼,虽沐浴着太阳的温暖,可它们还不知等待它们的是死亡。
人类也如此。欢呼雀跃的生活在生活中,却背负着自己不想背负的沉重,最终在一张张有漏洞的网中,看着死神的镰刀一步步逼近。
可人类也无可奈何,因死亡是他们的归宿,是他们获得重生的希望,一生一世生活的那片海,才是真正欺骗背叛了你的地方。
血族则恰好相反,身为血族,能以永生见证世间沧桑巨变,海角天涯,从而变得更强大,更坚强,更孤独。
可是血族也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们永远都不会懂……生命究竟是什么吧。”蓝斯叹道。
是啊,身为血族的我们,因为永生,所以忘记生命,不记得生命,一步步丢却了活着的意义所在。
蓝斯提起小皮箱往坡上走去,路边询问了一个老奶奶某家酒馆怎么走,老人家指指路斜对面的不起眼的小客栈,蓝斯微笑着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艾维斯站在窗边看着蓝斯的一举一动,绿色的眼眸闪着异变的光彩,完美的脸颊上写着怀疑,但还是做出了谨慎的决定。
“夏佐,没想到阿尔爱你爱的这么深,布鲁赫竟然这么快就派人来接你了。不,不对,他应该是去求蓝斯亲王来救你出去的,阿尔竟敢背着长老议院擅自带你回去,胆子够大。”
沙发上夏佐不知道眼睛在盯着何方,他只是满脑子都在想,如果回去了,对阿尔又会有什么影响。
艾维斯看了他一眼:“他要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办?跟他一起回去吗?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做布鲁赫流放的人质。”
夏佐的眼神小小随之一颤,他知道身为人类的自己,在大战来临之际回去,只会徒增麻烦,而长老院流放他的政策肯定也经过了杰克的默许,此刻杰克却又假装看不见的让蓝斯来带他回去,他越来越想不通,杰克究竟想干什么。
艾维斯转身靠在窗台上,看着夏佐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的表情,轻叹了口气。
“夏佐,圣子来派我暗中保护你,是怕有动机不纯的家伙在半道上置你于死地,还有就是,希望你能站在圣教这边,和血族撇清关系。”
夏佐忽然抬起头看着他,他早也猜中了圣子派艾维斯来的目的,无非是想劝自己搞清立场,做圣教一方的人。
“可是我不想劝你,我一直在等你自己明白,血族是多么危险,多么可怕的生物,和他们沾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如今大战在即,你唯有和我们在一起,才能保证生命安全。”
艾维斯的绿色眼眸严肃的望着夏佐清澈的瞳孔:“他已经上来了,今日就是要你做决定的时刻,是人类,还是血族,是活下去,还是爱下去,我要你自己选。也许圣子说的也没错,圣子在我走之前告诉我一句话,是关于你的,要知道是什么吗?”
夏佐收回目光,继续凝视着前方的一角:“什么。”
“夏佐,他是个绝对会选后者的人,但也值得我们在前者的赌注上,赌一把。”
说完后房内准时响起敲门声,夏佐惊诧的看着伦纳德,回想着方才圣子说给他的话。一位年老的侍者进门通知两人楼下有人想要见他们。
艾维斯点点头道:“知道了,请他上来吧,顺便砌两杯咖啡来。”
蓝斯进门来,目光在第一时间直接落在艾维斯身上,虽说自己知道他和伦纳德亲王是双生子,但第一次亲眼见到,还是惊叹这其中的神奇。
只是这对双生子太不同,眼瞳,眼神,目光,神态,气质,种种方面,你都能轻轻松松分辨出谁是谁。
毕竟是圣教和血族,互相见面的刹那仍是有不少不爽快,但二人很快收齐了充满仇恨的眼光,恢复了平静。
夏佐站起身,和蓝斯握了手:“随意坐吧,蓝斯亲王,这里比较简陋,不要介意。”
蓝斯笑笑:“不会,在这里反而感觉更安心,更舒服。”
说罢坐在夏佐对面的沙发上,端起咖啡吹着。
艾维斯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两人说道:“我还有别的事,剩下的事交给你自己,夏佐。”
门关上后,夏佐为了防止话题难以展开便单刀直入:“我知道是阿尔求你来的,对吧。”
蓝斯勾起唇角,笑的甚是好看:“是,是小少爷亲自来找我要我带你回去的,而且是瞒着议院行动,你怎么看这次行动呢,夏佐?”
夏佐眼睛依旧直直地望着他:“我想,你和杰克也希望我回去,是吧。”
这一句话让蓝斯停止了喝咖啡的举动,说实话,他没想到夏佐会如此聪明,也许是因为在逆境中生存的久了,也会变得聪明起来吧。
蓝斯笑问道:“哦?那你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呢?”
“先前长老院送我离开巴黎虽然是暗中操作,但杰克不会不知道,此次阿尔去找你求你把我带回去,而你也答应他真的来了,我猜这大概是杰克让你来的吧,他知道阿尔会去找你帮忙,要你借此机会答应下来,而他赌我一定会跟你回去,这些,我说的都没错吧。”
蓝斯点点头,脸上满是赞赏的表情:“大部分你都说的没错,你真的和普通人不同,也难怪殿下会看上你。”
“看上我?”
“对呀,看上你,才好利用你,因为你身上有可利用的部分。当然,如果可利用的部分被用尽了,那你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说,如果我和你回去,也是杰克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当这枚棋子用过后,就会被丢开,寻找下一枚可利用的棋子。”
“大致意思是这样没错,不过还差那么一点点,就是你的利用价值远比一枚棋子大多了。”
夏佐眉头蹙起:“我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不值得你们摆布,我也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不,你虽然身为人类,但也有你的用处,而你的价值,就在你的身体上。”
“我的……身体?”
蓝斯点点头:“对,你的身体,就在你全身每一条血管里,那鲜活美味的血。”
夏佐的瞳孔缩了一下,缓慢恢复正常。蓝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打算继续说下去。
“那我直接告诉你吧,人类,你的身体里流着血族世世代代都渴望得到的血,我们把它叫做净化之血,它的能量是你们人类无法估量的,只有被血族利用,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所以说……夏佐。”
蓝斯身体前倾,目光闪烁起来:“拥有净化之血的你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无法逃脱血族的魔掌,如果你不在布鲁赫的掩护之下,不会活着度过以后的生命,目前在你眼前只有一个选择,心甘情愿的做血族的俘虏,唯有如此,你才有一丝获生的希望。”
夏佐死死抠着手掌心,掌心早已汗水满布,即使蓝斯不这样说他也会选择回到阿尔身边,但蓝斯如今这样将真相揭开给他看,他反而开始动摇这个原先的决定,身为一个小小人类的他,背负着血族世代渴望的巨大能量,他不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蓝斯知道夏佐此时内心有多么痛苦,但他必须要让夏佐知道,回到阿尔身边,并不代表着幸福的开始,而是代表着幸福的结束,如果即使这般他也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巴黎,那证明夏佐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这也是杰克所期望的,只有夏佐自己心甘情愿的交出他的血和生命,净化之血才能为血族所用,才不会被白白浪费。
一杯咖啡的时间,如此漫长,如此压抑,蓝斯刚把杯子放下,耳边就传来夏佐回应他的话。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和你回巴黎。”
巴黎,圣教。
伦纳德亲自来圣教的次数微乎甚微,几乎可以说是不超过两次,可这一次他却亲自来了,而且还是为自己的事情而来。
管家替他砌了一杯咖啡,又给雅各续了一杯浓咖啡,随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你怎么会亲自来,我还是有点意外的。”
伦纳德转着指尖的戒指:“我听说我弟弟,被你的人从地牢放出来了?”
“咣--咣--咣--”雅各手中的小勺搅着咖啡,小酌了一口随即道:“是我让人放他出来的,他被关的太久,再不出来我怕他会死在地牢里。”
“你想让他替你效忠?”
“我不用这样做,他也会效忠于我,因为他是在圣教前发过入教誓言的人,违背誓言,会遭天谴。”
“你利用他喜欢上代世子的感情,来为你做一些危险的事。”
“什么危险的事。”
“保护夏佐,如果被布鲁赫议会知道,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相信他,以他的能力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况的。话说回来,你几天亲自前来,就是为了过问你弟弟的事情?你们兄弟俩从出生起就不和,怎么现在倒这么关心起另一方来了。”雅各这句话纯粹是随口问一问家常的话的语气,伦纳德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近况,为日后作好打算。圣子派我弟弟去保护夏佐,无非就是想让夏佐投奔于你,但看来好想没有如你所愿,夏佐昨日已经抵达巴黎,今日会去圣杰尔斯堡了。”
雅各轻叹口气:“我知道他是会选择爱下去的人,看来这一把和杰克的赌注,我又赌输了。”
“圣子说过会随时迎战血族,我不知道圣子你是怎么想的,总之要我是你,我会乖乖听从殿下的安排,大不了再重新签署一份新的不平等协议罢了,何必闹到这种大战在即的状况呢,你不好我也不好的。”
雅各望了伦纳德一眼:“即使是你,我也只能实话说,血族和人类是势不两立的,协议签署了也不会生效,因为它本身就不公平,如果一方开战那另一方也必然会迎战,这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斗争,不是你我皆好的交易。”
伦纳德的红瞳变得深了起来,他喝掉杯中最后一点咖啡,站起身来:“我希望我弟弟在你这里能乖一点,我知道他的能力,如果他再次陷入暴走的状态,就算是我也打不过他,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替我安抚他,让他镇定下来,不那么痛苦,就算不是在战场上,我们兄弟见面,也不会有丝毫亲情可言,对于我们这对被诅咒的双生子来说,生下我们,本身就是个错误。”
伦纳德打开门准备离开,又突然停下来道:“希望失去夏佐纯净之血的圣子,还有别的方法来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好运。”
门后留下寂静一片,偶尔传来雅各浅尝咖啡的声音,他太累了,只有浓咖啡的因子才能替他缓解疲劳。
阴沉的午后,他的眸子和咖啡因子一起漂浮不定,东游西走,不会安定下来。窗外一点点人类的身影,是唯一能够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的稻草,他抓着这根稻草向上爬,虽双手浸满鲜血,也只能站在此处默默望着彼方。
血在流,雨即将下,他无法阻挡战争的开启,可他也依然阻挡不了艾维斯对他日渐浓厚的情感,浓咖啡在鼻息间萦绕,剩下的,只有孤寂一片。
突然管家敲门进来,雅各被开门声吓醒睁开了眼睛。
管家喘着粗气,调整好呼吸后镇定通报道。
“圣子,夏佐已经接受牺牲准备,今晚将在圣杰尔斯堡旁的石场进行净化之血的交换。”
雅各瞳孔微缩,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