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四周一片黑暗,无边无际,让人心生恐惧,微安将手举在自己的面前都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她记得她是在将军府的玉春阁,正在和白荞他们嬉闹的时候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很快整个将军府就陷入了慌乱,飞扬说她要提前生产了,她也算过,这个时间的宝宝是能出生后是能安全存活的。
可她为何醒来的时候却在这里?
什么都没有,说话没有人回应,甚至连自己的回声都没有。
白荞?!红苗?!
司温伦?!
哥!飞扬!
你们在哪儿?
她是被人关起来了吗?
她想跑出这一片黑暗,却找不到方向。
她随便找了一个方向想要跑出这片沉寂,可跑了那么久,跑到双腿如同灌了铅,跑到再也挪不动腿,也还是没有逃脱这一片黑暗。
她现在在哪里?
她还能回去吗?
她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她与他的孩子呀,所有的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她怎能被困在这里?
终于,不知在黑暗中挣扎了多久,前方一点若隐若现的白点在这黑暗中尤为刺眼,尤为耀眼,尤为耀人。
微安满怀希望往那点白光跑去,白色的光亮越来越大,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东西,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是一个病房,属于21世纪的现代的重症病人的病房,就这么孤零零地出现在这片黑暗中,闪耀着璀璨的光亮。
“患者在凌晨四点查房时确认脑死亡,现在只是在靠仪器设备维持这躯体的运转。”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床前沉声道。
他的身旁,一位中年妇女正握着病床上插满仪器的人的手。
“正常来讲,脑死亡就代表患者再无醒来的可能,即使仪器现在能保持她的躯体暂时运转,但很快仪器也不会再起作用,所以我们这边建议……”
见惯生死的医生毫无情绪波动地在阐述着事实。
“我,明白……我们明白……”一位中年男子低着头痛声回答着。
医生不再言语,沉默着走出了病房。
微安趴在病房玻璃上看着面前的病房,那病床上躺着的人是她,现代的她,短发的她,毫无生命气息的她。
而妈妈和爸爸伏在病床上失声痛哭,就连素日经常和她斗嘴的弟弟小杰也眼睛红肿,不停地抹着眼泪。
“七天,医生不是说挺过了前五天的危险期就会好了吗,现在都是第七天了,怎么就突然恶化了,人怎么就突然没了?”令妈妈趴在微安的身体上痛不欲生。
七天?也就是说她在异世过了六七年,在现在只过了六七天吗?
也就是说她现在有机会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吗?
所以她现在是回来了吗?从异世回到自己的时代了吗?
她心心念念期待了多年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吗?
可她的心底为何会那样不舍,为何会那样痛苦?
想要回头再看看是否会有司温伦,会有孩子,可爸爸妈妈的哭声却一声声地在呼喊着她。
他们,很需要她,需要她这个女儿,她本就不属于那里,现在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
微安在病房外也哭得泣不成声,她爱她的爸爸妈妈,爱她的弟弟,爱她的生活,她不想让令爸令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脑死亡?
那是不是现在她若走进这病房她就可以活过来了?就可以继续她现代的人生了?
艰难的抉择横在面前,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是不知道是否还能回去的异世,可一旦回去那里有她的爱人,她的孩子。
面前是一片光明,是能够醒来的希望,有她的父母,有她的弟弟,她的亲人。
迟疑的脚步在令妈妈哭声的召唤下一点点向前。
“安安,你别怪爸爸,爸爸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肯定也很痛苦,爸爸这就帮你把仪器给关了。”令爸爸弯着腰,颤抖着摸上氧气管。
“爸爸!我在这!我在这!”微安死命地向往里面跑,若现在拔了仪器,她就再无活过来的可能了。
‘咚’
看似薄薄的玻璃门挡住了她。
‘咚’!
‘咚咚’!!
微安惊恐地发现她竟然穿透不过这个病房,无论她怎么拍打房门,怎么哭喊里面的人都无法看到她。
她也无法穿过墙壁,穿过玻璃进入到自己的身体中。
“啊啊啊——”
微安痛苦地蹲在病房门口哭喊着,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她连回到现代的机会都没有了。
病房内,所有仪器的指标渐渐变成了一条横线。
她死了,不仅脑死亡,现在躯体也不再鲜活,不再运转。
令妈妈依然在失声痛哭着,令爸爸也瘫坐在地上痛不欲生,小杰躲在角落泣不成声。
看着病房内的这一切,微安这会儿反倒冷静了下来,她再度试着穿透墙壁,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走了进来。
缓缓地,她轻轻抱住妈妈,她不知道令妈妈会不会感受到这个拥抱,她不知道她现在的这抹灵魂能不能给令妈妈带去一丝温暖。
她想告诉妈妈,她很好,她没有死去,她只是去开始了另一段生命的旅途,在那里她也找到了她的亲人,她的家人,她的爱人,现在她还有了她的孩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令妈妈浑身一凛直愣愣地望着令爸爸,磕磕巴巴:“她爸,安安,安安回来了,她回来了……”
令爸爸抬起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躯体,哭得更加厉害,他站起身走到令妈妈身边,拥住她:“我们安安会上天堂的,她是为了救那孩子才去世的,她一定会有好报的。”
微安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伸出手臂也环住了令爸爸。
一股熟悉的温暖在令爸爸令妈妈身后流转,令爸爸也怔住了。
微安伸出手拍了拍爸爸妈妈的后背:“我很好,我会过得很好,爸爸妈妈我会过得很好。”
轻轻的声音犹如天籁之声,传入令妈妈令爸爸耳中。
令妈妈有些呆愣地望着令爸爸:“你听到了吗,安安说她过得很好。”
令爸爸重重点了点头,虽然很荒谬,很诡异,可他确实也听见了这句话。
微安欣慰地望着面前的爸爸妈妈,一颗心缓缓落定,或许,命运是在帮她作出决定,似乎命运是在让她回来进行一场告别。
方才宣布她脑死亡的医生走了进来,详细交代着后续的事宜,令爸爸安静地听着,令妈妈细心地收拾着微安进入医院时带进来的物品。
虽然听到了微安的话,可令妈妈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她小心地从柜子里取出微安出事时穿的衣服,这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她拎起衣服抖了抖,想要将它叠整齐。
‘叮铃’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微安看着从裤兜里掉落出来的那枚圆柱形的玉挂件一点点滚到自己脚步。
这个东西……
微安弯腰试着捡起它。
方才她试过,她拿不起任何东西,她的手只能从那些实体的物品中穿过。
她拿起来了,她轻轻将这枚寻找了六七年的玉挂件紧紧握在手中。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找到它。
小小的,陌生的,久违的清凉细腻的触感穿过全身。
仿佛有一双大力的手在扯住她的身体,微安看着面前的一切在她眼前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是被人按在了水中,四周全是水,口腔,耳朵,眼睛,所有的一切都被涌进体内的水呛的生疼。
微安试着划拉了一下手臂。
水声,她果真在水中。
来不及多想,她屏住呼吸奋力向上游去,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她的脑袋终于露出水面。
岸边白荞正一脸焦急,看到她冒出头急忙喊人将她从水中拉了起来。
爬上岸后微安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眼前的景象才清晰起来,这里她很熟悉,苍炎翊王府别院。
手中有东西硌的手心疼,摊开一看,方才在病房里捡起来的玉挂件赫然躺在手心。
回来了,回来了!
我回来了!
微安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又哭又笑。
半晌才想起来,如果说现代六七天是这异世的六七年的话,她在病房的那小半天,这里应该是过了小半年?
还有她为何会落水?
有风吹来,有些冷飕飕,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微安爬起来不顾衣服上黑一块,白一块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发现在也是黑一块白一块。
“王妃,您没事儿吧。”白荞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帮她平喘气息。
微安狐疑地望了白荞一眼。
白荞?她怎么会在苍和?她那么喜欢令予宁,怎么会跟她回到苍和?
可是现在她只被这深秋的冷风吹的哆哆嗦嗦,说话都说不顺溜任由着白荞将她领进浴室泡了一个暖水澡。
“王妃,即使王爷这段时日冷落您,您也万不可想不开啊,若奴婢晚去几分钟,您就要被淹死了。”白荞有些心疼道。
微安极力梳理着白荞话中的信息,若她这几个月没有在这具身体里的话,那难道是真正的令微安回来了?回到了这具身体?然后因为司温伦冷落她就寻了短见?
“孩子呢,把宝宝抱过来。”微安沉声问道,她最后死去意识的时候是在生产中,她现在的身子康健,那孩子肯定也是平安降临的。
白荞手中的动作迟疑了几分:“王妃……王爷,王爷不让红苗带小郡主过来……”
听到这话微安心头上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上了头,她拼死生下来来孩子,司温伦居然给抱走,不让她看?
冷落她也就算了,还不让她看孩子!
真真是……
活腻歪了!!!
“为何?”微安压住心头的怒气沉声问道。
抱走孩子,冷落令微安,导致令微安投水自尽,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司温伦又有了新欢?
“王妃,您,您不也厌烦小郡主整日哭闹吗?”白荞怯怯地答道,自从生产后她家小姐的脾性大变,她也问过飞扬,飞扬只说是产后常有的现象,过段时日就会好起来,可这多了半年了,小姐的脾气越来越坏。
两个月前为了引王爷来此过夜还掐了小郡主,结果被王爷发现,后来王爷直接让红苗和奶娘带着小郡主住到了翊王府,将小姐一人送到了别院,从此再没来看过她。
想想,今日也难怪王妃会心思郁结,想要寻短见了。
“给我穿衣!”微安闭上眼睛,心里暗暗将令微安骂了一通,她居然敢嫌弃自己的孩子哭闹?她是怎么做母亲的?
竟然还因为男人的冷落投水自尽?
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珍惜生命?!
不过,也好,若不是她想不开,灵魂离开这具身体,自己也回不来。
白荞见微安面色沉沉,手脚麻利地为她穿好了衣服,梳理好发丝后又端了一碗浓稠的墨汁来。
“做什么?”微安瞅了一眼墨汁问道。
白荞拿起梳子沾了沾墨汁:“王妃见王爷之前不都会将头发染黑吗?”
“染黑?”
“对,王妃说现在的银发看起来像老妪一般,王爷会不喜,黑色的头发看起来才年轻美艳些。”白荞轻声道,手上准备给微安的银丝上色。
微安心里又对令微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难道她的银色头发不好看,不独特,不别致吗。
终日想着以色侍人,极力讨好男人,难怪会被送到这别院来。
“行了,行了,给我拿把刀来。”微安不耐烦地挽了一个发髻,拿起一根发钗固定住,就站起身来。
“刀?”白荞愣了愣,难道小姐这会儿要自刎?
“不是自杀,你放心!”微安扭过头拍了拍白荞的肩膀,犀利的目光看向门外,“你家王爷不让我看孩子,还把我扔在这里,自己在王府过得潇洒,我看他最近皮松了,得给他紧紧。”
说完,就轻车熟路地找到马匹,随手拿起一柄侍卫的长刀风风火火就往翊王府赶去。
翊王府,花园。
两位美人正在司温伦身旁殷勤的侍候着。
一个深秋了还穿着薄薄的轻纱,怀里揣着一对呼之欲出的大*在司温伦身边跳来跳去。
一个斯文羞涩的坐在司温伦身边的座椅上,含情脉脉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