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站在门口，身后书房里的灯光虽然是昏暗的暖橘色，但也比外面走廊里要亮上不少，显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似笑非笑，薄唇轻启：“封，好久不见，你还真是一如往常，毫不客气地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呢。”
时隔多年见到昔日旧友，封彦臣的眼中露出晦涩难明的神色，他知道罗伊话语中的意思，每一个字都在表达对他这个不速之客的不欢迎。
但是他本就不想过多考虑罗伊的感受，今天过来是想讲明白有关于易清婉的事情的，因此他侧身从罗伊身边通过，径直走进书房，走到宽大书桌面前。
那里有一张包裹着暗红色天鹅绒罩布的扶手椅，无论是靠背还是坐垫都填充着上好的棉花，十分蓬松柔软。
他往日在罗伊书房中休息时，便经常坐在这张椅子上，封彦臣直接坐了上去，感受着仿佛没有历经岁月的熟悉感觉。
小赵觉得眼前这个有着灰绿色眼眸的男人虽然笑着，却周身散发出一种阴鸷危险的气息，他也不敢独自一人滞留在昏暗的走廊上。
这走廊旁边的每一个房间和拐角都是黑洞洞的，让他觉得里面仿佛藏着什么会吃人的魔鬼一般。
小赵感觉自己脖子后面仿佛有凉风吹过，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然后立即跟上封彦臣的脚步，走进了更为明亮的书房。
罗伊则微微侧低着头，目光追随着封彦臣，他见这人如同回自己家一般熟稔，嘴角微微上扬，待小赵进入后，腕部微微施力，将沉重的木门重新关上，嘴里轻声说道：
“请进，随便坐……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低吟如同恶魔的呓语，小赵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引诱进入了一个更为凶险的地方，一时心跳突突的，只能尽力往封彦臣的身边凑，仿佛这样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我猜你是为了清婉来的。”罗伊转身，慢悠悠踱步到封彦臣身边，然后倚靠在桌边，态度闲适就好像是老朋友在聊天一般。
封彦臣听到他对易清婉的称呼竟然如此亲昵，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抬头注视着罗伊的双眼，说道：“你已经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了。”
“也是今天刚知道的。”罗伊转过身去，从桌上拿起一叠材料，封彦臣看到封面上写着易清婉的名字。
罗伊翻开手中的资料，目光缱绻地盯着其中一页的内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中间的位置，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爱跟我抢呢。”
封彦臣听到这里，只觉得罗伊大概是疯魔了，不气反笑道：“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先来后到，我们俩到底谁先谁后，你不清楚吗？”
“你们应该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吧，见面第三天就结了婚。”罗伊答非所问，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可是封彦臣是那么了解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人，他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既然封彦臣和易清婉可以闪婚之后培养感情，那么他罗伊也可以。
封彦臣的火气有些被激出来了，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有我在，你休想对她下手。”
“下手？”罗伊轻笑，“别用这样的词嘛，封，我爱清婉，我会尊重她，爱护她，直到她全心全意地爱上我。”
“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做爱吗？”封彦臣冷笑一声，抬起的眼眸中却盛满了怒火。
就连小赵跟在封彦臣身边这么多年，都很少见到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与平日里斥责下属的怒火的不同，这种怒意是隐匿的、暗流涌动的，可是小赵能够清楚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小赵有些不安，目光在两个人中间逡巡着，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进这间屋子，现在想来自己还不如在幽暗的走廊上待着面壁呢。
封彦臣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你所谓的爱不过是为了摧毁别人，因为你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那你呢？”罗伊猛然抬起头，脸上露出有些疯狂的神情，“你什么都得到了，你珍惜了吗？”
他站起身，径直走到封彦臣的面前，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封彦臣的扶手椅上，两人的脸只有咫尺的距离，近到能从对方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
“你辜负了清婉，你和另外一个女人搞出了孩子，她该多伤心呀，她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远走他乡，”罗伊恶狠狠地盯着封彦臣，“你难道配得上她的爱？”
这话是能瞬间戳中封彦臣的痛点的，他避开罗伊灼人的视线，微微偏过头去，目光恰好落在桌面上那堆摊开的资料上。
散落的纸张上是一张照片，医院背景，他与易清婉对面而立，他的身后是躺在病床上的许梦倾，还有一众围着许梦倾抢救的医生。
而易清婉的背后空无一人。
这照片勾起了封彦臣最不堪也是最痛的回忆，他默默转过头来，不忍再去看一眼，语气也弱了下来：“所以罗伊，我现在想要求得她的原谅，把她和孩子都带回去。”
“啧啧，迟来的悔恨可没什么用。”罗伊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你们既然已经离婚了，那么清婉和你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已经没有关系的人之间，又何必强求联系呢？”罗伊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恶意与快意。
小赵一直处于很懵的状态，此刻更是如此，这句话显得稀松平常，甚至听来并没有什么伤害人的意思，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怎么封彦臣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他的额头上有青筋渐渐暴起，目光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可是半天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许久，封彦臣终究还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本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没想到……这句话，你终究还是找机会还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