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易清婉的脸上已经被泪水浸湿,她无意识地将凝结在下巴上,已经变得冰凉的泪珠抹去,脑海里还是母亲刚刚说的那番话。
其实,妈妈和爸爸不同,她很少和易清婉有这样推心置腹的谈心。
易家和别的家庭不同,因为自己和父亲承担了家庭的大部分责任,所以易清婉从来都以为母亲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性子,不可能有什么深度思考。
而她作为女儿,也乐意母亲这样一辈子快乐下去。
但是,现在想来,父亲能够有这样稳定的情绪,在外打拼事业,在家主持家事,这背后其实一定存在母亲的支持。
这种支持并不显化,但却能够给人的内心注入力量,而这也是母亲最为坚强的地方。
从刚刚的话语中,易清婉能听出妈妈对于封彦臣和许梦倾是有怨恨情绪在的,因为凡事都有因果,如果封彦臣专注于自己家庭的话,父亲根本不可能突发心脏病。
可是她身为母亲,也能够感受到女儿对这个前夫心里仍存爱意,这种爱意与时间有关,与过往的情分有关。
要想消磨这样浓厚的爱意,必然不是依靠一时的恨意能够实现的,同样需要时间和累积的失望。
她不希望女儿为了自己,或者为了去世的父亲,痛苦地去做断舍离。
或者哪怕女儿不愿意割舍,她也可以收敛自己的情绪,假扮一个心怀祝福的岳母。
想到这里,易清婉的脸上不知不觉又满布泪水,她低下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
可能母爱真的就像一根接力棒,只有自己孕育了小生命,才能深刻体会到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
而现在,她必须坚强起来,一定要坚定信念,不能让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卷入复杂的家庭关系之中。
她知道许梦倾那样的女孩子不可能善罢甘休。
既然封彦臣没有这样的魄力断干净,那就由自己来做这样的事情。
夜里睡得并不算安稳,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易清婉的脑海中还是刚刚正在做的梦境。
梦里她已经平安生产,可是还没等她看清楚孩子的面容,许梦倾便从医护人员的手中夺走了孩子。
她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仿佛孩子只是一件需要霸占的东西,全然不顾孩子已经被勒得嚎啕大哭,她得意笑道:
“这孩子是封彦臣的,我现在是封彦臣的妻子,由我这个封太太来抚养没什么问题吧,”
易清婉很想大喊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和封彦臣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嗓子紧得厉害。
无论她怎么费力嘶吼,都只能从喉咙中发出类似于呓语的悲鸣。
没有任何人关心她,没有人俯下身听她在说什么,医生护士也从她的身边离开。
所有人都簇拥到了许梦倾的身边,接着封彦臣也出现了,他目光冷漠地扫过易清婉,却一脸怜惜地拥住了许梦倾。
他附在许梦倾的耳边,明明是耳语,却又偏偏大声到能让易清婉听清楚:
“倾倾,你辛苦了,我们一起带我们的宝贝回家吧。”
说着,两个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产房,周围人还在鼓掌叫好,医生护士更是满脸堆笑:“恭喜封先生,封夫人,喜得贵子!”
易清婉绝望地看着他们离去,却无能为力,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却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的疼痛。
有什么在她的肚子里无情地绞动着,身下的床单被鲜血浸湿。
易清婉满脸惊恐地看着身体周围蔓延开来的血色,喉头也开始涌上腥甜,一股一股在往上翻涌。
直到这时,易清婉才终于从可怖的梦境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满眼的血色,是因为阳光透过深红色的窗帘,照射在她眼睛上才产生的错觉。
而腹中一阵一阵的翻涌感也是真实的,她还没来得及让头脑清醒一点,便迅速起身,冲进了洗手间,对着马桶吐了个天翻地覆。
易清婉蹲在马桶旁边,感觉自己都快把胆汁儿都吐出来了,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胸口那股翻涌的感觉。
胃里所有东西瞬间被掏空,身体也随之变得有些酸软无力,她扶着墙壁缓缓坐到一旁的小凳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如此严重的孕吐已经持续近一周时间了,开始几个月易清婉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妊娠反应,她还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幸运的准妈妈。
毕竟在她工作的时候,实在见过太多被妊娠反应折磨得极其痛苦的孕妇,以前只能心理上同情这些患者,现在才算是切身感受到了这种痛苦。
缓了好半天,易清婉才慢慢站了起来,简单洗漱一下走出盥洗室。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自己预约的产检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她打开冰箱想要简单吃点东西再出发。
可是刚打开冰箱门,里面便传来一股甜腻的味道,直直地窜入鼻腔。
明明在以往,易清婉是最喜欢香甜的奶油气息的,可是现在这股味道却变得分外刺鼻,甚至勾得她连连犯恶心。
她轻轻捏住自己的鼻子,在冰箱里翻找了一下,发现就是昨天哈里森太太给的那些点心造成的反胃。
看着这些做工精美、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的甜点,易清婉的眼里闪过一丝惋惜,她从碗柜中取出保鲜袋。
将哈里森太太给的甜点全部取出,然后尽数封到保鲜袋中,又将冰箱门打开通了一会儿风。
一系列操作下来,易清婉才终于觉得那股恶心的感觉被压下去不少。
她看了一眼被自己打上死结的保鲜袋,只觉得如果直接将这些甜点丢掉,实在是过于浪费和可惜。
可是按照自己现在身体的这种情况,硬逼着自己吃下去只会更难受。
她思忖了片刻,决定将这些甜点妥善包装带在身边,到医院之后,如果医生或者护士喜欢,便顺手送给她们就行。
想到这里,易清婉便简单收拾了东西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