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银子是给收买沈永寿的银子,比起独自应付旁两家的恶意,显然能讨好了沈永寿,让他护住沈四水,这才是事半功倍的事,这二两银子花得值。
沈永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自己不过是同意了陈银花收绣活,便能有二两银子的进帐,这么轻而易举的事,让他心中产生极大的快感,何况沈娇娇生得好,任是素日不喜欢她,但瞧了这张脸,语气也得放轻柔些。
来沈家就是为了送修房子的钱来,如果这房子不用修,事也算完了,沈四水和沈娇娇也就告辞离开,许是沈娇娇这二两银子的缘故,沈永寿还让史书桃拿了五枚咸鸭蛋给了沈娇娇。
这在以往,都是没有过的。
所以回去的路上,沈四水也是难得的高兴:“娇娇,今儿个爷爷心情可真好。”
好么?
沈娇娇嘴角挂着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眼神看向旁边地里拿着扁担的一人。
距离有些远,但沈娇娇还是察觉出了那人的怒意。
怎么能不生气呢,沈娇娇暗笑一声,这沈海的好算盘叫她打乱了,指不定这会怎么骂她呢。
“哥,你看这回要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把修屋子的事说出来了,这大伯可能就自作主张要了咱们家的银子了,以前大伯再找你要银子,你还是多和爷爷他们说说,别他一要银子,你就给了,就是给,也要当着其他人的面给。”
沈四水笑意凝在脸上,笑里又泛上苦涩:“许是大伯真是想修屋子,没顾得上呢……”
沈娇娇不再劝,这事是如何,沈四水想怎么想就由他想吧,她应道:“那现在最紧急的,就是要先修建我们自己的房子,正好爷爷同意了嫂子收绣活,我们一定能很快攒到银子的。”
沈四水这才记起,他皱起眉头教育道:“娇娇,你怎么能撒谎呢?”
说起那绣庄老板时,眼睛都不眨,若不是他知道并无此事,他几乎都要信了。
“可是这样才能帮嫂子……”
“那也不能说谎啊,你总这样撒谎,一回两回大家信你,可等大家发现事实,以后说话谁敢信你。”
沈娇娇愣在当场。
她突然认识到了,华星阑为什么那天会那样生气。
她想设计扯开沈林的真面目这事并没有错,但她不概以一个谎言骗得别人按自己的心意走,她明明认识字,可以直接告诉华星阑,沈林少给了她们家钱,有帐本为证,华星阑自然会信她。
但她没有,她选择让华星阑去发现,不仅是让沈林将怒火发到了华星阑身上,而且因为这些时日沈林受伤在家不能出去收绣活,那些靠着绣活养家的女子,也没少把气撒在华星阑身上,觉得他多管闲事,断了她们的生计。
她以为她很聪明,但其实不过是另寻了一人为她去承受这些罢了。
而且。
华星阑因她所累,在要她一个解释的时候,她居然还发了脾气。
当时真该好好解释的。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当时华星阑生气的原因,不是气她诡计多端,更多的,应该是气她撒谎骗他吧。
否则也不会用那枚小章来试探她是否认字。
沈娇娇微红了眼眶,冲着沈四水点了点头:“哥,我知道错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确实是有那么一个绣庄老板要请嫂子的,你放心,人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生疑的。”
一到家,沈娇娇便将她在织霞山庄画图的事告诉了陈银花,并解释了为何裳绣会寻她当婆子,陈银花拍着心口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放下心了,我原来想着你哥若是不同意,这事便也就算了,若是同意了,我去又没选上,那不是辜负了你的心思,既然是这样,那我过两天就去县城里见见那位裳绣姑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像四姨婆那样做。”
绣活这一事,总算让陈银花放下心来。
陈银花抹了抹眼睛才道:“对了,你们走了后,村长家的那个老伯过来了,说是娇娇你丢了件东西在他家,村长让他送过来了。”
说着就拿出了一段竹节。
这竹节正是沈娇娇用来装画的那段。
一见它,沈娇娇脸色就变了。
她画的画,华星阑是没有收吗?
华星阑能送福伯送回来,那说明就是认出来了是她的画,既然看了,却也没有收下。
这算……
没有接收她的道歉吗?
她强撑着扯出一点微笑,眼眶却红了。
“怎……怎么了?”陈银花伸在半空中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沈娇娇一把接过,强撑道:“我知道了,是我丢在村长家的。”
她抱着竹节,快步跑进屋子,顾不得太多,便抱着被褥哭了起来。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难过。
沈四水和陈银花贴着耳朵在门边,听着里面传出若有似无的哭声,一脸迷茫。
“那竹节不是娇娇的吗?”
“是啊,还是我亲手削的呢!”
“那她哭什么呢?莫不是……这竹节是她送村长的礼物,村长没收下,所以她难过了?”
沈四水愣住了一瞬间,无奈道:“这山里山外这么多竹子,她得多想不开送个劈开的竹子给村长?”
“那就是在沈家受欺负了?”
“你不听她说了嘛……”沈四水手一指桌上那几枚鸭蛋:“那还是爷爷给的呢。”
“那这为啥啊……”
……
沈娇娇哭了一阵,总算是好受了些,许是赌气,她一摔被子,直接将刚才丢在地上的竹节捡起带到桌上。
她愤愤道:“我一张画,少说能买得五十两,你不要,我就拿出卖,拿了银子,天天去你家门口炫……”
剩下的话,她突然说不出来了。
竹节的盖子打开,里面那张画已经不见了,内里装的是一个锦布包,翠色的料子,只有锦布原先的云纹,并未有绣工在上。
她将锦布包倒了出来,隔着布捏了捏,里面是个硬硬的小东西。
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拉开绳子,一只指头大的胖猫儿憨憨落在她的手心。
那块白玉小章。
将小章翻过来,上有非鱼二字。
沈娇娇肿着眼睛就笑了,双手合起捂着小章放到心口,方才笼在她心上的阴云散去,甚至比起原先从沈家出来时还要开心。
屋内传出的笑声又让站在门口的二人泛起了嘀咕。
“相公,娇娇这不是哭傻了吧,怎么又笑了?”
“……那请个大夫?”
“大夫?请、请吧。”
没等沈四水出门,沈娇娇便拉了门从里出来,一见她二人站在门外很是吃惊,小心道:“怎么了?”
沈四水上前一步:“娇娇……”
陈银花却拉住了他:“没事没事,你哥就想看看你这屋子的屋顶要不要先修一下。”
沈娇娇这会心中正是欢喜,也没上心去想,她手里捏着锦布包,小心道:“我出门一趟可好?”
陈银花忙点头:“可以可以。”
沈四水想说话,却又被陈银花暗暗拉住,只好闭了嘴,呆呆看着沈娇娇红着眼睛出门。
“你怎么不让我说话啊。”
陈银花叹道:“娇娇这在屋里又哭又笑的,肯定是和村长还回来的那个竹节有关系,现在出去指不定就是去寻村长。”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娇娇都多大了,还没媒婆上门,你不急啊?”
“她还小呢……”接受到了陈银花的目光,他泄气道:“再说了,她两个眼睛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哭狠了,你……”
陈银花一愣:“这……是该让她先收拾一下再出门的。”
沈四水无语叹气。
而沈娇娇却是捏着锦包一路往华家而去,浑然忘了眼睛的不适。
今日阳光有些大,早间时寒意还重,这会儿太阳全上来之后便又觉得略重的热气冲人。没走两步,沈娇娇就先抹了一把汗。
手放下时,面前站着一人。
布衫短衣,背后背着一把长弓,手里还提着一只兔子,来人脸上结着汗珠子,眼睛却亮,分别是极高兴的模样却有意压制住了。
“沈娇娇,你是来迎我的吗?”
沈娇娇笑意仍在唇边,可在瞧清了来人后却收起那份欢喜,带着客套,甚至在看到他手上那只染着血的兔子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宋启?”
沈娇娇有些发愣,因宋屏那事,她一直以为宋家两兄弟都不进村子的,原来宋启是可以进来的。
可这一时之间,她极是疑惑,宋启为何在此。
“给。”
宋启从腰间的皮包里拿出两块小小白净石头,石头并算不上太通透,对着太阳看,边能勉强看到旁边的边边有些透明。
沈娇娇有些不解:“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宋启咧开嘴,清俊的脸庞上多了一点兴奋:“你在暗处瞧瞧。”
沈娇娇眼眼睛一亮,她走到了处屋后,双手合拢起,只留了一条小缝,将手捂到眼前,可瞧得两块小石头在黑色之中泛着萤萤的光泽。
这竟是她先前要寻的萤石!
她又惊又喜:“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宋启微咳嗽几声:“我上山打兔子,无意见瞧见的,拾起来一瞧,正好有些像你所说的那种萤石,便给你送过来了。”
其实并不是他说得这样轻松,他为了这两块石头,在山间待了整整一夜,山上山下寻了好久,终于在天亮之前叫他瞧见埋在土里的两块萤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