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华佗神医在世,也不可能的救得了所有的人,治得了所有的病的。
因此,他的医馆里每日有很多人怎么进来就是怎么出去的,死在医馆里的人这几年累积下来,却也是不少的。可是为了名声着想,总不愿意有人死在自己的医馆里,因此没有一点儿希望的病人,医馆都不会收的。
但是收的话,却一定会尽力治好的。
而眼前的这人,不仅是还有一口气,虽然外面的人都不认为还能活过来了,不过是抱着是试试看的心态来的,能救活就是奇迹,救不了也不会责怪大夫。但是对于医馆的名声却是有损的。
另外一件就是这人是知府大人的大哥。
虽然两人关系看起来不算很好,自古以来兄弟阋墙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是民间有句话说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真有什么事情,总能够和好如初的。
“你放心,他们自顾不暇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来找你的麻烦呢?”
面前戴着斗笠,身形看着有点像女人,但是又比女人似乎更加粗壮了一些,但如果是男人的话,这身高就又太矮了。
再听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被强行喂了哑药的缘故,虽然及时治疗了,但是药实在是霸道,所以声带毁了,自然声音也就哑了。若是好好调养,或许还会有恢复得可能,不过对方看起来就不像是在意这副嗓子的模样。
救或是不救?
不过是些许光阴,大夫就已经是做出了决定,反正大家都认为那人已经死了,那么就算是知府大人想要找茬,怕是也不能明目张胆呢!何况他一个大夫,到时候大不了就关了医馆,又是孤身一人,到哪里不能去呢?
而这一百两银子,倒是可以作为一笔的启动资金。
可比救人来得划算多了。
戴着斗笠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了大夫会如何选择,不过须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更让大夫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知府大人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绝对不会找到自己头上来的。
何况也就是自己恰好医术高明了些,尽力还能救活人,这要是拉到别的医馆里头去,肯定也只能宣布活不成了,只要没有人知道他能救人,他就能在金陵城安稳地呆着。
可是此刻,大夫却是汗如雨下,仿佛真的看见了酒珊娘的大伯满脸是血地问他,“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若说不相信鬼神的,除了读书人,也就只有大夫了。其实读书人也说不上是不信鬼神,其实对于鬼神,他们更多的是敬而远之罢了,其实心里还是信的。而只有大夫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人,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神的。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真的看见了酒珊娘的大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大夫一边尖叫着,一边后退着,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肃静,肃静!”
巡抚大人大声喊着,衙役们上去帮忙压制住了已经疯了大夫。
只听大夫嘴里喊着,“不是我不救你,是有人要你死,你去找她吧,不要找我!”
“银子我不要,都还给你,都在床底下埋着,求求你放过我吧!”
明明是被衙役抓住了,但是大夫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一直哭着一直哭着。
而他嘴里吐露出来的东西信息量之大,让酒幽幽一下子就慌了神了。
不管大夫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是透露出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人的并不是酒珊娘,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还把事情嫁祸在了酒珊娘的身上了。
而且酒家大伯在被送去医馆的时候其实还没有死。
“来人,去医馆取银子!”
……
……
不过一会儿,就有下人捧着个匣子进来了。
匣子上了锁,在众人的见证下,护卫用刀撬开了锁,锁掉在地上,却仿佛落在了酒珊娘的胸口。
这匣子,怎么这么眼熟?
这难道不是她娘的嫁妆匣子吗?她也有一只,是她爹交给她的!
不,不,这匣子并不是她有的那一只,更准确的说,这匣子和她的那一只匣子几乎是完全一样,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匣子上面的花纹和酒幽幽的那只匣子的花纹是刚好相反的。
什么情况下两只匣子的花纹会是刚好相反的呢?
酒幽幽并不笨,那就只能说明眼前的这只匣子和她手里的那只是一对的。她之前也没有想到,但是现在想一想却又不觉得意外,嫁妆自来都该是成双成对的,充满了对年轻夫妻的美好祝福的。
她的父亲没有续弦,就算是续弦了她娘的嫁妆也只能是给她的。
所有的嫁妆都是成双成对的,唯独那一只匣子是只有一只的,她当时觉得奇怪,还问他爹怎么就一只匣子,那个时候她爹是怎么说的?
“这匣子本来就只有一只,本不在嫁妆里,是你娘回门的时候带回来的,你娘太喜欢这只匣子了,你一定要好好保存着。”
酒幽幽的确好好保存着那只匣子,即使后来他们父女两个穷得当掉了娘亲的不少的嫁妆,但是两人谁也没有打过那只匣子的主意,甚至那只匣子上了锁之后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吱呀!”
匣子表面上看起来很新,但是实际上却是有不少的年头了。因此一打开就发出吱呀的声音,还有一股子木头的味道。
一百两的银子就在这里面吗?
看热闹的百姓一直往前走,即使被衙役们拦在了规定的地方以外,也仍然不甘心的伸长了脖子往衙门里头看。
现在哪里有人关心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呢?
那可是银子呢?一百两的银子呀!
他们这些人可是一个月顶天就是一两银子,再加上花费,一年存的都不到十两,这算下来要想攒一百两的银子,岂不是要十年不止吗?
如果这期间家里有人生病看大夫吃药,如果孩子出嫁迎娶的话,更是一大笔的银子,十年都攒不到一百两的。
甚至这里面更多的人连一百两银子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的。
难得有一两个还记得来这里的人道,“一百两?这么多银子能幽幽姑娘肯定不能拿出来,肯定是酒小姐为了杀人灭口拿出来的呢!”
不过饶是他这样说,也没有人正式回应他了。
门外吵吵闹闹的,后面的根本就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面的越是兴奋,越是被衙役给拦住了,里面发生什么也不知道。
却是这个时候,突然里面就传来一阵哭声,衙门里面也突然间变得混乱了。
“里面发生什么事情?”
后面的人问前面。
“不知道,衙役们堵着呢!不要挤,不要挤!”
前面的人也叫囔着,不高兴极了。
不过所有人的声音里都带着一股的踊跃欲试,如果不是衙役们拦着,还有心里对着衙门还有天然的畏惧,怕是此刻早就闯进去瞧个究竟了。
只是这畏惧也不过是仅仅压制住他们往里冲的脚步,还是阻拦不了他们的好奇心的。
这些深处底层的老百姓们最喜欢看热闹,同一阶层的人的热闹爱瞧,仿佛这样自己就可以变得更好了一般;而看原来高高在上的人现在变得狼狈不堪,他们用怜悯包裹着肮脏的一颗心,这样自己就好像变得高高在上。
而此刻衙门里发生的事情的确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匣子一打开,众人第一印象不是那白花花的银子,而是那一打开匣子就溢散出来的粉色的雾气,如梦如幻,让人明明知道是危险的,还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愿意交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酒珊娘似乎陷入了一阵幻觉里,她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是被喧哗和吵闹声给吵得清醒过来的,其实那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只是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闹哄哄的像是菜市场一样,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酒珊娘。
匣子是一个护卫打开的,此刻他跪在地上忏悔着,“娘子,我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那贱人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娘子,你回来吧!”
反反复复都是这么几句话。
酒珊娘记得这个侍卫,原本夫妻恩爱,还有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偏偏男人有了钱之外总会发现自己娶得妻子根本就不是真爱,他们有了钱之后才终于遇到了真爱。
不能让真爱为妻,委屈真爱为妾,所以就要对真爱更好更好一点儿。
这个侍卫也是如此,等这真爱怀孕之后,更是好得要宠上天了,这可是他和她爱情的结晶呀!至于之前和原配妻子的孩子,不过是从前错误的结果而已。
可是后来等真爱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侍卫偶然一日发现孩子并不是她的,她的真爱竟然是和别人图谋他的家业,甚至被他发现之后还打算杀了他。如果不是那天刚好有朋友来他家里,他怕是死得悄无声息了,到时候财产就真的被人给骗走了。
侍卫的原配也是个烈性的,宁愿被休也要跟侍卫和离。孩子虽然在侍卫的名下,但是那孩子却是整日的住在他娘的身边的。
想明白自己被骗之后,侍卫终于悔悟了,天天到前妻的门口忏悔,但是就算前妻原谅了他,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了。
除了这个侍卫之外,距离下子第二远的就是巡抚大人了。
此刻他也是老泪纵横,他直直地跪在地上,那姿态好像是在祠堂跪着列祖列宗似的,果然看了一会儿,酒珊娘就知道他果然是跪着列祖列宗的。
只听到他哭着喊着,“列祖列宗啊,小子不孝啊,竟然教出了那样的孽障,小子无颜见祖宗啊,列祖列宗啊,若你们有灵,求你们让阿项不要再无所事事了。即使是一事无成,也该品性端正呀!”
说完,他就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上面的那些话,又是三个响头。
原来,这溢散出来的粉色的东西竟然会无限的扩散着内心最愧疚的一件事情。
匣子虽然是锁着的,但是毕竟是在大夫的床底下,谁知道大夫是不是每日里都要摸一摸看一看呢?这时间久了自然就受到了影响。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无能为力固然让人心里难受,但是如果是明明有能力,却是故意不救人,即使一时说服了自己,但是心里的愧疚却是存在着的,这也就成为了他的心结了。
加上又被酒珊娘的话吓到了,一下子就受到了刺激,药物作用下,竟然是疯了。
那么,酒幽幽心里最愧疚的是什么呢?
是把自己推到假山上?还是别的事情呢?
酒珊娘猜不出来,像酒幽幽那样无耻的人还会有愧疚之心吗?
结果酒珊娘一转头,就看见了酒幽幽泪流满面,但是她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儿的声音,是真正的无声落泪了。
原来,她竟然也有愧疚的事情吗?
酒珊娘暗想,但是她愧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这人果然是有心机,就连巡抚大人那样为官几十载,行动言语中不漏声色的人,此刻在外物的影响下也是痛哭流涕,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的。
可是酒幽幽流泪归流泪,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想自己曾经的猜测,酒珊娘心里想,为什么不趁着这次的机会试一试呢?
谁都不知道酒珊娘很会模仿声音,凡是她听过的声音,她只要还能记得,就能模仿的个七七八八的。虽然跟专业的口技人员或者是专门做这一行的人比起来是差得多了,但是普通人怕是就要以假乱真了。
看了看周围的确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酒珊娘捏捏嗓子,扯出一个笑容来。
“幽幽,你为什么要害爹爹?爹对你不好吗?”
酒珊娘压低声音,模仿着她大伯的声音说道。
因为此刻的衙门里闹哄哄的,酒珊娘又压低了声音,因此这话除了酒幽幽之外,竟然没有人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