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城将糖饼分给星星和小宇，又拿一个给陆青眉。
“我不太爱吃甜的，你吃吧，我吃油饼就好。”
陆青眉抬手要去拿油饼，结果被顾江城半路阻止，直接将糖饼塞她的手里：“糖饼好吃，吃完再吃油饼。”
陆青眉手里拿着糖饼，眼巴巴的看着油饼。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的冷。有一种饿，叫你妈觉得你饿。有一种喜欢，叫你妈觉得你喜欢。
这个又帅又刚的男人，怎么忽然生出了一股子妈味儿？他难道忘了，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若是想吃糖饼，那肯定会多烙几个。根本不用你让，我会直接拿来就吃。
但那些人都看着呢，陆青眉不好驳了顾江城的好意，让他没面子。便低头咬一大口糖饼，鼓着腮帮子：“嗯，好吃。”
顾江城笑了，也暗暗感动。哪有人不喜欢吃甜的，陆青眉口口声声自己是自私的人，可她来顾家后，做的哪一件事是真的只为她自己的。
孝敬长辈，下厨为父亲做可口的饭菜。善待孩子，不厌其烦的主动悉心教导。帮张晓慧恢复自由，给她新生。每天不辞辛苦的给自己治疗，还记着自己喜欢吃的。
顾江城将丝瓜汤又往陆青眉手边推推：“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汤顺一顺。”
“……嗯。”
陆青眉端起碗喝汤，眼角偷瞄顾洪安。他的脸更加严肃，用油饼卷了土豆丝和泡菜萝卜，很用力的咬了一大口，好像在发泄着什么不满。
王嫂和张晓慧则是一脸姨妈笑，自己偷笑完了还对视笑，好像看了一出工业糖精的甜宠大戏似的。
这饭吃的真累，心累。
陆青眉又使劲咬一口糖饼，她也想吃油饼卷菜，一口下去那得多好吃啊。
午饭吃完。
王嫂收拾桌子，张晓慧带着星星和小宇去午睡。陆青眉推着顾江城去到顾洪安的书房。
顾洪安知道他们会来，早已经坐到桌案后恭候多时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不用猜，那肯定是有关顾江城转业复原的资料。
那爷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彼此的坐姿都异常绷紧，好像这不是家里的父子，而是在部队上下级。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有些事躲不掉的，陆青眉只能站出来，走到一旁。酝酿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顾洪安问：“江城，你的腿现在有恢复的迹象么？”
顾江城知道自己说‘没有’，会对自己更有利。但他不会说谎，所以实话道：“有恢复迹象，现在双腿都有了轻微痛感。”
顾洪安明显意外了，瞳孔一动，双手撑着桌子就要起身。但起了一半，不知为何又坐下去，眼神也随即严厉。
“既然你的双腿有恢复的可能，为何还要退伍？我们是军·人家庭，将一生献给部队是我们的使命。就算你的身体无法达到之前的状态，还可以去军校深造，做军事参谋。或是走文职，做后勤工作。”
顾江城不为所动：“军·人的终职是为人民服务，我复原做别的事，也是为人民服务。既然是殊途同归，父亲为何却介意我在哪儿为人民服务？难道，你岂是普通民众？”
顾洪安气的咬肌紧了又紧：“你从小到大，接触的一切都是和军·人有关的东西。如今你都二十六岁了，突然离开部队去做别的事，一切从头开始，你能做得好么？”
“就因为我二十六岁了，早过了什么都要听大人话的年纪。我既然决定从头开始，就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顾江城说到这儿，顿了顿，才又道。
“当年，你百般看不上我，觉得我身体素质不行，意志力不行，去了部队会给你丢人。但事实是我在部队不管是个人还是团体比赛中，皆是榜上有名。
现在，我要从头开始，也一定会坐到同业翘楚。父亲可以依然怀疑我，甚至从中阻挠。但没关系，申请书我会再写的。你的位置，在部队还不至于只手遮天。”
陆青眉见顾江城如此说话，过去伸手在他后背上掐了一下，然后侧身小声：“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你爸，不是你的仇人。不是早告诉你要注意自己的态度和言辞么？”
顾江城后背吃痛，但面上纹丝不动。并且不看陆青眉，以防自己一个绷不住，又被她带着走了。
陆青眉夹在爷俩中间真是为难，偷偷缩起脖子，等着下一秒顾洪安的拍案而起。
但是，顾洪安没有拍案而起，甚至没有一句大声呵斥。他看着儿子的倔强，看了足足几秒，然后慢慢收起身体的紧绷和眼底的严厉。
整个人一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有些委顿，整个人瞬间憔悴很多，气势全无。
“江城，你说的对，你二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而我老了，也不能什么事都替你拿主意了。”
顾洪安慢悠悠的说着话，将面前的牛皮纸袋拿起来，绕开上面的线圈，然后从里面拿出几张纸。
“你的转业申请通过了。三天前，你所在的部队就将这个邮寄到我手上。当初你参军走的行李是我给打的，帽子是我给戴的。现在，我就是想亲手将这个给你。”
“……”
顾江城缩紧的瞳孔猛地颤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转着轮椅来到桌案旁边。顾洪安将那几页纸递给儿子，顾江城伸出双手接过。然后迫不及待的低头扫一遍。
果然，通过了，复审人一栏，赫然写着‘顾洪安’三个字，在右下角还有红色钢印。
“爸，你……”
顾江城忽然喉头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洪安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膀：“爸相信你，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最好的。去了工厂好好跟你王伯伯学习，别让你王伯伯为难。”
顾洪安看到父亲的眼中不再是严肃，冰冷，而是殷殷期许。他几度觉得不真实，甚至偷偷用拇指的指甲偷偷抠自己手心，看是不是疼的。
陆青眉真心为他们父子的破冰高兴。他们难得如此走心，自己还是先离开，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
“青眉，你先别走。”
顾洪安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