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已经进入半昏睡状态,近乎梦呓道:“婶婶,我……好困啊。”
“困就睡吧,好好睡,婶婶和叔叔就在你身边,会一直保护星星,哪儿也不去。”
陆青眉轻声安抚之后,又小心的扎了几针,等最后一针下去的时候,她额头都冒出汗珠了。
顾江城很是担心:“青眉,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还好。”
陆青眉身体太虚了,又太紧张了,但好在,她顺利完成了。
“星星现在进入深睡眠了。我喘口气,江城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她若是回答你,会是潜意识里的东西。”
时隔两年的一桩旧事就要重提,顾江城也紧张起来。他握住陆青眉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是湿的。
顾江城俯·下·身体,在星星耳边轻声问:“星星,我是谁?”
星星安静的睡着,没有反应。就在大家以为星星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小声的回话了。
“二叔。”
顾江城的心一下子揪起来,顿了一下才又问。
“星星,是你先受伤的,还是你奶奶先倒地的?”
“奶奶先倒地的。”
“奶奶为什么会倒地上了?”
“奶奶发现周永春偷她首饰,奶奶想去拿回来,就被周永春推倒地上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顾洪安手捂心口,压着所有的怒火,蹲身到沙发边问:“所以,星星看到周永春推倒了奶奶。周永春怕星星告诉爷爷,才用菜刀砍你小手指,威胁你的,是么?”
星星忽然不安起来,睫毛动的很厉害,手也在下意识的抓着什么。
陆青眉忙伸手抓住星星的手,小声安抚:“不怕,婶婶在呢,婶婶和叔叔都在呢。”
温柔的声音轻抚过星星耳旁,让她渐渐安静下来,但眼角却忽的流下一串眼泪,委屈的不能自已。
“婶婶,爷爷说是我害死的奶奶,可我没有,我没有害死奶奶。”
陆青眉胸口像被重物撞击了似的压抑的难受。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顾洪安对星星是那样生疏的态度。原来,他不仅仅是重男轻女,他还一直将妻子的死,归咎到星星身上。
星星小小年纪,被姨母拿刀剁掉一小节手指,威胁她不准说一个字。当时,家里唯一在的亲人,对她冷眼怒视,说她是害死奶奶的凶手。
四岁的孩子承受了一切,又被关了两年各种虐待。星星能活到现在,真的是用尽全部力气了。
“婶婶相信星星,星星是世上最好的孩子。星星是世上最坚强的孩子。好了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快睡吧。睡醒就一切都好了。”
陆青眉轻轻拍着星星,最不喜欢哭的她,眼睛早已经变的通红。
而顾洪安愧疚的再也呆不下,起身大步离去。王元君怕他年岁大了,一激动再有个好歹,也跟着离开。
陆青眉将星星脑袋上的针一根一根拔掉,用手擦掉她眼角的眼泪,然后弯腰抱起星星。
顾江城伸手要接过:“我来抱。”
“我来,我今天想好好陪陪星星。”
陆青眉抱着星星回到她的小房间,将她轻轻放到床上,自己脱了鞋也躺了下去。她将星星紧紧搂在怀里,就好像搂着小时候的自己。
婆婆常说,一个人吃苦受难是有数的。小时候吃过苦了,长大就全是甜了。以前,陆青眉不信这句话,因为她长大了也很苦。
先是婆婆去世了。然后是陈行白为了少奋斗十年,跟富家女了。她一个人清醒的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但现在,她好像又信了。因为自己苦尽甘来,遇到了王元君,遇到了顾江城,还遇到了星星,用来弥补自己童年所有的缺失和遗憾。
孙艳珍带着亮亮离开,院门口的时候,问顾江城:“顾厂长,能不能跟您打听一个事,我哥的事,现在有结果了么?”
顾江城道:“你哥的事定性了,没有安全方面的事,就是收受贿赂。但部队最近在严打,你哥就被抓了典型。估计得判个几年了。”
没有触及安全方面的事,孙艳珍的心也就算了踏实了。因为涉及那个量刑会很大,还很容易吃花生米。
“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几年时间也不长,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孙艳珍谢过顾江城,看一眼门里,又叮嘱:“青眉和星星都是吃过大苦的人,顾厂长可一定一定要好好对她们。”
顾江城点头:“放心,我会的。”
他轻手轻脚的进到星星的小房间,发现陆青眉和星星都睡着了。可她们即使都睡着,眼角却都是湿湿的。
顾江城知道,陆青眉为什么对星星那么维护。因为星星受的每一分苦,她都受过。甚至超过。
苦只有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觉,就好像是寒冬里,两个抱团取暖的小兽。
顾江城非常愧疚,两年前什么都没做。
当时,他从部队演习回来,母亲都下葬半个月了。父亲为了不想影响他工作,没告诉他任何,一个人料理了后事。
他完成任务,高高兴兴的回到家,母亲去世了,侄女自闭了,最讨厌的周永春在家住下了,管着两个孩子。
父亲也没多说什么,就说他母亲突发疾病去世了。星星受不了这打击,忽然就不会说话了。问星星的手指怎么回事,周永春说她自己拿刀不小心切到了。
一个恶女人,将顾家搅和的天翻地覆。不重罚,不足以息怒火。
顾江城出去给李队长打了个电话,问周永春有没有去服刑。
李队长说:“周永春下个月去服刑劳·改。但是,我听说下午她被重新提审了。”
傍晚的时候,王元君回来了。
顾江城问:“爸,下午是你和我爸去看守所,重新提审了周永春?”
王元君点头:“嗯,重新提审了,你爸亲自审的,周永春对星星能开口说话这事表示非常震惊。然后亲口承认了,一切就如星星说的那样。
她去顾家看孩子是假,顺手偷东西才是真。之前偷了你母亲的一个绿松石戒指。那天又偷镯子,被你母亲发现了。争执中,她失手害死了你母亲。担心事情败露,就把一切推到了星星身上。”
星星的罪过被沉冤昭雪。被爷爷疏离的孙女,竟然是最应该心疼的。
王元君拍拍顾江城的肩膀,道:“你爸已经对周永春提起追诉,这一次,她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