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取经之后，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大师兄成了一缕若隐若现的孤魂，他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小白龙，救我！”
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历经磨难，降妖除魔的斗战胜佛，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玄铁锁住了他的琵琶骨，他瘦骨嶙峋，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1
“小白龙，救我！”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循声望去，只见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我缓缓前行，黑暗中，慢慢出现一缕若隐若现的光。
是大师兄的魂魄！
我不敢相信，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历经磨难，降妖除魔的斗战胜佛，居然会出现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师兄，你……”
“小白龙，救我。”
师兄的魂魄对我躬身一拜，缓缓消失。
“大师兄！”
我大喊一声，睁开眼，却发觉自己躺在西海龙宫的卧榻之上。
我面色苍白，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原来刚才的一切是个梦，还好一切只是个梦。
如果是真的，我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殿下，您怎么了！”
娘子的听到我的声音，慌忙推门而入，用手帕替我擦汗。
西天取经已经结束一千年了，这一千年里的每一天，我都会梦到大师兄。
梦到他身陷绝境，孤立无援，向我求救。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只好询问师父与各位师兄，却不料他们一脸吃惊，对此事毫不知情。
我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个可怕的梦，只属于我一人。
西行之后，佛祖封禅，我成了八部天龙广力菩萨，统领四海。
成佛那天，我们齐聚峨眉山，与大师兄共饮。
大师兄一身袈裟，手持念珠，眉目间满是慈祥。
席间，满天神佛觥筹交错，大师兄迎来送往，点头哈腰，对大闹天宫之事讳莫如深，好像那是他唯一的污点。
师父像往常一样诵经念佛。
二师兄像往常一样胡吃海塞。
三师兄像往常一样沉默不语。
所有人都没有变，除了眼前那个毫无锐气的大师兄。
“大师兄，咱们终于熬到雷音寺了。终于取到真经了！”
散场后，我拉着大师兄的手，想说几句醉话。
却不料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是龙族太子，天生灵力充沛，能探知别人的法力。
眼前这个斗战胜佛，体内没有一丝妖力。
只有佛力游走全身。
大师兄是三界最强的妖王，凭借一根金箍棒横扫三界。
岂会没有妖力？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眼前的猴子，到底是谁？
难道，是六耳猕猴！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的心中发芽。
我开始怀疑，怀疑西行的一切，怀疑师父，怀疑几位师兄，怀疑那位万佛之祖——如来。
2
但我终究没有依据，只能日复一日地打理龙宫。
直到，那个梦的出现。
斗战胜佛的反常行为，大师兄若隐若现的身影，还有他说的那句话，让我夜夜辗转难眠。
苦思良久，我终于决定做些什么。
我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妻儿，妻子和以前一样。美丽动人，孩子依偎在她怀里。安然入睡。
取经之后，我被封为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虽无实权，却也算得上荣归故里。
再加上我长相英俊，自然赢得了无数龙族女子的爱慕。
后来，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敖灵，她秀外慧中。柔情似水，为我生儿育女。
佳人在侧，子女绕膝，功成名就。
这大概就是快乐了吧。
敖灵对我百依百顺，支持我的所有决定。
可这一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听着她的呼吸。
一面是天伦之乐，一面是兄弟之情。
我不知如何抉择，我无惧生死，但我若死了，她们怎么办？
“殿下，你有心事吧。”
敖灵不知何时醒了。
“我想做一件事，可能会死。但如果不去做，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我若有所思。
“是为了齐天大圣吧。你梦中一直在喊大师兄。”
敖灵淡然自若，在爱人面前，女子向来是聪明的。
我沉默不语，不知如何解释。
“殿下想去，那便去吧！”
敖灵语气坚定。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个英雄！”
“谢谢你，娘子！”
我抱住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三界太大，我一人力量有限。为了加快进度，早日找到大师兄。
我派人去联络师父和师兄，却毫无音讯。派去的龙宫兵将，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我做了个可怕的猜想。
西行团队已经被某个势力严密监视了。
师父是未来的佛祖接班人，必须留在雷音寺。
大师兄不知所踪，二师兄，三师兄都被监视。
取经团队中，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
只有存在感极弱的我。
想想也是，西行路上，我一直化身坐骑，让师父乘坐，从未说过话，更未出过手。
没人知道我的实力，在大家眼里，我只是一匹昂贵些的白马而已。
自然不会被监视。
这让我有机会查明真相，我派四海水族遍寻三界。
整整三年，毫无收获。
大师兄到底身在何方？
夜里，我仔细回想梦中的每一个细节，终于发现了线索。
梦里大师兄所在之地阴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
应该与地狱有关。
而地狱中的一切，都由一人主宰。
地藏王菩萨。
为了躲避西天耳目，我悄悄潜入地府。
自从大师兄撕毁生死簿，地府守卫变得越来越森严。
好在我是龙族太子，掌握着龙宫至宝——隐身丹。
凭借隐身丹的功效，我顺利进入地狱第十九层——无间炼狱。
那里是地藏王菩萨的修行之地。
“年轻人，你终于来了。”
地藏王菩萨背对着我，语气平静。仿佛我的到来早在意料之中。
“菩萨，请问真假美猴王一战。存活下来的是不是六耳猕猴？”
地藏王菩萨沉默不语，谛听却轻轻点了点头。
我心中已然明了。
“敢问菩萨，大师兄身在何方？”
地藏王菩萨手掌朝天，慢慢翻转。
我恍然大悟。
大师兄必然在天地颠倒之地。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有一处洞府混沌未开，天地颠倒，名为——阴阳窟。
那里终日不见阳光，不断受到黑暗的侵蚀。
经过数万年的流逝，阴阳窟渐渐成为三界孤魂聚集之地。
无人知晓其准确位置。
为了救出师兄，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阴阳窟。
我调集龙宫精锐，又出动龙族所有人脉，暗中查询，昼夜不息。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百年后，我终于得知了进入阴阳窟的方法。
借助北海之眼的飓风漩涡，冲上天地尽头。
我屏退左右，孤身前往北海之眼。
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位白发苍苍，身穿残破道袍的老者。
“何人前来探望贫道？”
老者回头看我。
他的面容变成了一张豹脸。
是他，不会有错。
这个人就是几万年前，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对抗阐教众仙的殷商国师——申公豹。
我早就听说，封神大战后截教战败。申公豹被镇压在北海之眼。
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3
“前辈，晚辈西海太子小白龙，想求前辈相助。”
“何事啊？”
申公豹眯着眼看我。
“我想前往阴阳窟，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阴阳窟在天地尽头，危险重重，你修为不够，速速离去吧。”
申公豹态度冷淡。
“多谢前辈提醒，我师兄被困于此，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救他脱困。”
我语气坚定。
我又看了一眼申公豹，这位封神大战时声名鹊起的前辈，如今却只能囚禁于北海之眼，生不如死，何其可怜。
“前辈保重。”
我转身准备离开。
“道友请留步。”
申公豹说出了那句闻名三界的台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小子倒是和我很像啊，我可以帮你。”
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欣慰，或许他想起了孤身对抗阐教的那段时光吧。
“多谢前辈。”
我终于说服了他。
大师兄，你要等我！
“急急如律令，风起！”
申公豹轻轻一挥衣袖，天地间顿时狂风大作。
飓风卷起巨浪，形成一道龙卷。
“去吧，就是现在！”
申公豹高声提醒。
“后会有期！”
我毫不犹豫，纵身跳进龙卷。
大师兄，我这就来救你！
龙卷裹挟着我扶摇直上。
七天七夜后，终于到达了天地颠倒之地——阴阳窟。
那里阴暗潮湿，寒意刺骨，四周漆黑一片，我点起火把，缓缓前行。
越深入，就越恐惧，但我不能停下，因为我有必须做的事情。
因为有人在等我。
黑暗尽头，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是大师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年那个威风八面，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居然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鬼魂。
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
“小白龙，你终于来了。”
大师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肉体在哪里？”
我越发困惑。
大师兄讲了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故事。
天地初开之时，苍天破裂，洪水滔天，猛兽遍地。
女娲为救苍生，炼石补天。
补天成功后，尚有一块五彩石留存世间。
灵石吸天地之灵气，摄日月之精华，化为石猴，名为孙悟空。
孙悟空大闹天宫后，如来以圆寂为代价将其镇压。
催动石胎剩余灵力，化为另一只石猴，取名六耳猕猴，用来制衡桀骜不驯的石猴。
如来对他百般栽培，传授他与石猴相同的神通，赐他定海神针。
又以铜汁铁弹削弱石猴修为。
然后，如来又费尽心思策划真假美猴王事件，趁机毁灭石猴，永绝后患。
这个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却不料石猴与六耳同宗同源。
机缘巧合之下，石猴灵魂附在六耳棒中躲过一劫。
后来，石猴为掩人耳目，躲到天地颠倒之地，静待时机。
石猴猜到师父师弟会被西天监视，灵机一动，便托梦取经团队的边缘人物小白龙。
一切也如他所愿。
我成功找到了他。
4
我暗暗佩服大师兄的深谋远虑和临危不乱，不愧是纵横三界的齐天大圣。
纵然身陷绝境，依旧从容不迫，头脑冷静。
我相信大师兄一定有了周密的计划。
“师兄，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一脸虔诚。
“不知道啊，以后就靠你了。”
大师兄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
靠！这不是坑人吗？我一个西天的挂名菩萨。
小小的西海龙王，哪知道怎么帮他复活。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将大师兄的魂魄收纳于魂囊内。
又一次找到了地藏王菩萨。
“年轻人，做得不错。”
地藏王菩萨微微一笑，递给我一封信。
信上写着四个大字。
“极阴极阳。”
数万年前，一只蜘蛛精蜇伤了万佛之祖如来。
此后，她一直保留着这滴蕴含着至阳之力的血液。
“大师兄，这可怎么办！我和蜘蛛精不熟啊。”
我十分懊恼，这世界上最麻烦的人，就是女人。
最麻烦的事，就是求女人办事。
人家蜘蛛精珍藏了几万年的宝贝，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你？
“师弟放心，我有一计。”
大师兄狡黠一笑。
“何计？”
“美男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