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夜，静谧的冰城被一道刺耳的急救声划破。
两辆救护车急急停在医院门口，医护人员匆匆推着病床走来，从车子上转移下两个全身都鲜血淋淋的病人。
“伤者情况危急，想办法赶紧通知家属，尽快来医院。”
为首的医生吩咐一声，便立刻进入手术室。灯“啪”的一声脆响，震动人心。
另一边。
宁芬站在走廊拐角处接听电话，从她微微颤抖的双手以及已经红了眼眶，不难看出，这通电话对她的重要性。
“老师，抱歉，请恕我冒昧，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寻找我的女儿，我真的太着急想要知道结果。能不能麻烦您，今晚见一面，我们核对一下信息，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此时已经深夜，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已经入睡，竟是被吵醒的，“抱歉，因为身体原因我一直在住院，不在青岗。”
“那您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去找您吗？”
提出这个要求，宁芬没指望对方会答应，可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连片刻犹豫都不曾有过，直接应承下来，“我在冰城市疗养院，你过来吧！”
“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我马上出发，待会我们见面再谈。”
除了谢谢，宁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我人在孤儿院，过半个小时应该就能到您那里。”
她的心情激动又兴奋，就连听筒中的女声有八分熟悉都没听出来，满心满眼都是找到女儿的憧憬。
交代好一切，宁芬挂断电话，她将今天要做的工作安排妥当，才看着车兴致冲冲地上路。
半道上，她心情复杂地握着方向盘，喜不自禁。虽然这么多年，宁家人都说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可她却从未相信过。
宁芬一直坚信，自己的女儿一定活着，好好地活着。
她今年应该25岁了，长得漂亮大方，在读国外读名牌大学，享受全额奖学金，身边的男孩趋之若鹜，养父养母以她为傲。
毕竟，那是她的女儿，想不优秀都难！
想到这些，宁芬的眼角眉梢沾染笑意。
明明马上就能确认那个女人捡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可是时间距离越近，她反而变得紧张不安。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在女儿身边，也没尽过一天当母亲的责任，她会不会恨自己吗？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情有可原？
众杂纷呈的问题，在脑海里打转。
“呼！”宁芬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又深呼吸几下，这才觉得焦躁的心情稍稍安慰。
总之，自己会想尽一切办法补偿女儿，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物都送给她。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宁芬担心是对方打过来催促行程的，第一时间就连接蓝牙接听，“老师，我在路上呢，十分钟之内……”
然而，听筒另一边却是极为官方的口吻，“喂？您好，请问您是宁晚秋的家属吗？”
“晚秋？”宁芬愣了几秒，“是的，我是她姑姑。”
“这里是市医院。您现在有时间吗？请尽快过来一趟！”
“医院？”宁芬的心如雷似鼓。
“是的！宁小姐与另外一个男士发生车祸，两人双双坠下了河，情况严重，您还是尽快来医院吧！”
“轰！”宁芬只觉得头顶一阵阵天雷滚过，就连前方已经变成绿灯，都忘记开动车子。
身后，响起了一片急促的喇叭催促声。
“好好，我马上就到。”宁芬惊然回神，赶紧将车子转向另一条岔路，同时在手机中翻找刚刚通过的电话，拨打过去。
“老师，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可能见不了面了，我有点急事必须去医院，我们改天再约，太抱歉了！”
“那……好吧！”听筒另一头的女人礼貌性地客套两句，语气很是失望。
半个小时后，医院里。
宁芬一把拉住一个护士，焦急地问：“护士小姐，请问宁晚秋在哪个手术室？”
“从这直走，第一个急诊室就是。”
宁芬点头致谢，往护士指引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她就看见手术室外围满了人。宁辉不安地四处踱着步子，宁老爷子则由宁芳陪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候。
“爸，大哥！”
宁芬人刚到，正在不停走动的宁辉便停下脚步，直冲着宁芬冲来。
“小芬，你怎么搞的？我把女儿完完好好地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看护的？”
“我……”
宁辉伸手指着手术室的方向，眼里难掩悲痛，“身为姑姑，你明知道她最近情绪不稳定，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只顾着自己的工作，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不是的。”宁芬低垂着脑袋，心里愧疚万分，“对不起，我本来是打算去去就回的，可无意中找到我女儿当年的线索，有人说她还活着。为了跟知情人见面，我才耽搁了一会儿。”
“你……女儿？”闻言，宁辉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双唇微微抖动，眼神陌生又可怕。
“为了一条有待考证的线索，你就将晚秋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不顾？宁芬，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晚秋好歹叫你一声姑姑，你就这么自私？”
宁芬很想为自己解释几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时光倒转，不是吗？
“我说大哥，你有什么资格冲二姐发脾气？你不也将亲生女儿丢下不管不问吗？”宁芳素来与宁辉不睦，但凡遇到对方就要踩几脚，两个人十见九掐。
此刻，她更是语气十分嫌弃地煽风点火，“说穿了你们家晚秋就是丧，这才几天就先后进了两次医院，又是闹自杀又是车祸的，宁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回去我可得用柚子叶好好洗个澡，免得粘上霉气。”
“宁芳，你闭嘴，没人逼你来这里，不愿意呆就给我滚！”
“你以为谁愿意来这种到处是细菌的地方？我是担心爸的身体。”
“行了，都不要吵了！”宁老爷子拍了拍大腿，虎目圆瞪，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息流泻而出。
恰此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一名护士快步跑了出来，“宁晚秋的家属在哪里？”
宁辉狠狠地剜了一眼两个妹妹，立刻开口：“我是她爸。”
“宁先生，现在病人的情况十分危急，如果想要存活下来必须做截肢处理，你们一家商量商量，如果同意，尽快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什么？截肢！
下一秒，宁辉整个人失去力气支撑，往身后倒去。
“大哥！”站在旁边的宁芬急忙上前，扶住哥哥。
宁辉缓缓转头，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盯着亲妹妹，双眸蓄上一抹猩红，伸手狠狠甩开宁芬。
“滚开！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现在满意了？我女儿她要截肢了。”他受到重大的打击，脸上扬着一抹苦笑，声音轻得如同外面飘来的柳絮，“也对，晚秋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可能会真的关心她呢！”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宁芬被冤枉，心里委屈难受，加重语气。
这些年她对宁晚秋，不可谓不视如己出。虽然，她能理解宁辉的心情，毕竟亲侄女如今这样，不要说当爸的心里不好过，就连自己这个姑姑她也不是滋味。
无终止的吵闹，出了引来围观者，其余毫无益处。
“好了！”宁老爷子由宁芳扶着慢慢站起，面对护士一锤定音，“护士，只要能救下她，你们看着办！”
“爸，我不同意！”宁辉大叫，“她才二十出头，一生都毁了！”
宁晚秋还没有嫁人，真要截肢以后谁家能要她，她又怎么生活？一辈子坐轮椅要他这个当爹的照顾吗？
“难道你想她死吗？”老爷子语气沉沉。
听闻，宁辉立刻沉默。
最终，护士拿过笔和单子，恭敬递上，“那就在这里签个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