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周家村外出打工的村民也陆续返乡,周家村越来越热闹。
刘崇顺自从退休后,那日子过得简直堪比天上的神仙。
虽说他祖籍在刘家村,但前两年为了工作方便,便在周家村买了栋二手小楼,毕竟周家村的自然环境可比刘家村好太多。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在村子的鱼塘边上散步,兴致来了就吊上几嗓子。
中午骑着破自行车到乡镇街道上玩一圈,到了晚上再沿着村里刚修好的柏油路,把整个周家村逛上一遍。
刘崇顺虽说一把年纪,但特别馋酒,可奈何家里老婆子管得紧,自己又是个“妻管严”,不敢拿钱买酒喝。
于是,晚上闲逛的时候,偶尔碰到好客热情的村民,就难却其盛情,顺便去人家家里做做客,蹭顿晚饭蹭口酒,酒足饭饱再回家。
这天晚上,刘崇顺刚从周厚言家出来,便清晰地听到几声女人的惨叫,他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也没怎么在意,就径直回家去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刘崇顺照常在鱼塘边上唱歌时,发现塘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向岸边漂来。
定睛一看,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就不太中听的唱歌声,一瞬间变成了更加刺耳的惨叫声。
而后便是这样一幕: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着急忙慌地在村里跑着,一边跑一边叫:“杀人啦!杀人啦!”
晨起的村民听到惊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跟着刘崇顺一齐跑起来。
路过的村民不明所以,也纷纷加入了奔跑的队伍。
如果外人看到这情形,估计多半会以为这是村里组织的晨跑大队。
刘崇顺一路跑到村委小院,结果却发现大门紧锁。他喘了喘气,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
无奈只能转身回去,结果刚一扭头,便看见大家伙儿一个二个用满脸好奇加惊愕的样子盯着他,吓得他又一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呀!”周井井和靳超在上班的路上,看到村民们步履匆匆,全都往鱼塘边跑去,顿觉惊奇不已。
“这不才分了鱼么?怎么?没捞干净?”靳超也一脸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咱们也过去看看!”周井井拉上靳超也随波逐流一路奔到鱼塘边儿。
此时,鱼塘边上已经挤满了人,村委会一干子成员也都在场。
拼命挤进了人群后,眼前出现的一幕令周井井差点儿没把早饭吐出来:
只见一个婴儿,准确点儿说是个胎儿,被水泡过之后,原本应该皱皱巴巴的皮肤,有些地方已经有些发胀。
未足月的胎宝宝本来就样貌丑陋,这鱼塘里的死胎儿,那就更加令人感到恐怖、甚至恶心。
等周井井扭头想要找靳超帮忙时,发现他已经在吐了。
“男人,关键时刻真是靠不住!”周井井强忍住胃里的翻腾,吐槽道。
“报警,赶紧报警!”看到周围人一个个的,只知道傻站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周井井心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慌忙拿出手机拨打110。
“不能报警,不能报警!”嚷嚷的是村支部副书记周崇英,她跟周井井同辈,但年纪却跟周井井的母亲差不多大。
“鱼塘里漂上来个死孩子,这是大大的晦气呀!周主任,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搞什么游人垂钓么?
这要报了警,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咱们村儿鱼塘出了这档子不干净的事儿了。
到时候,别说请什么游客来钓鱼了,估计咱同乡的外村人都不敢再进咱们村儿啦!”周崇英哭丧着脸,急得直拍大腿。
“那也不行呀,虽说这是一个胎儿,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人命关天的大事岂是咱们这小小的周家村能隐藏的了的?
再说了,这胎儿的父母呢?如此不负责任,随意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扼杀掉,真是枉为人父母!这对父母啊,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周井井最烦周崇英那老旧的封建思想,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要不,这样吧,咱们村也就这么多人,彼此之间也都熟悉,咱们村委先辛苦辛苦,初步排查一下。
说不定这死胎跟咱们村没关系呢?说不定是外人趁着夜黑风高丢进咱们鱼塘的呢?等咱们排查出个所以然来,把状况搞清楚了再报警也不迟呀!”
支部委员周厚民为周井井和周崇英二人打起了圆场。
思索片刻后,周井井犹豫着答应下来:“那行,最多一天时间!”
说干就干,村委班子几人驱散了鱼塘边围观的人群后,便开始挨家挨户走访起来。
“找我干啥?你看我像生娃娃的人么?”
“我家那口都生仨了,我还能让她再生?”
“行了行了,你们快走吧,这晦气的事儿可跟我们家没半毛钱关系!”
结果,家家户户基本都走了个遍,村民们大都不愿和此事有任何关联。一上午都快过去了,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
“那胎儿看起来还未足月,咱们可以把排查对象着重放在适龄生育的妇女身上。”
靳超仿佛还是没能从恐怖恶心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一路上都脸色苍白。
“可问题是咱们村就那些人呀,适龄生育的妇女就更少了,咱们基本都排查过来了,没有一个有条件生娃儿的!
要么就是娃刚出生没多久,要么就是上有老下有小需要照顾没空怀,再要么就是自个儿男人不在身边儿……”
周厚民在路边找了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不肯向前走一步路。
“靳书记、周主任!”众人歇息的档口儿,刘崇顺悄悄地从道路转角处探出头来。
“呦,刘书记,这是又发现什么大新闻啦?”周井井抬起头看着刘崇顺偷偷摸摸的样子,就想怼他两句。
“不是不是,我是来给你们提供线索的!”刘崇顺扶了扶压在鼻梁上的眼镜,又“咳咳”清了清嗓子。
“什么线索?”众人立马来了兴致。
只见刘崇顺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看,然后猫着腰,踮起脚尖走到靳超和周井井跟前。
“什么线索你倒是快说呀!”周厚为不耐烦地问道。
“嗨,我说小为你这人,急个啥!就你这性子,那这辈子都别想当正职!”刘崇顺白了他一眼。
周厚为生气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再听他言语。
“我昨儿晚上呀,在周厚言家喝酒,出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极其恐怖的惨叫!”刘崇顺说着,又停下来,看看众人。
“刘书记,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一向好脾气的靳超也有点儿按耐不住,他不是对案件有兴趣,而是想赶紧把这篇儿翻过去。
那死胎的模样,估计要成了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那惨叫声是个女人发出来的,既然我能在周厚言家门口听见,那周厚言肯定听到了更多线索!”
刘崇顺把双手往后面一背,又做出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这刘老头儿,上班的时候就只会打官腔、卖关子、瞎逼逼。现在退休了,还是这屌样子!”
周厚为在去往周厚言家的路上,几乎把刘崇顺骂了个体无完肤。
“还以为能给咱们提供多宝贵的线索呢,结果只是把咱们引到周厚言那去而已。”周井井也不满地嘟囔着。
“哎,有线索就是好事儿,反正咱们也就剩周厚言家没排查了,正好去一趟呗!”靳超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表面上坚持乐观主义。
“呦,靳书记,真是稀客稀客,快请进,请进!”周厚言看到村委班子到访,一脸热情地招呼大家进屋。
“呦,二姑也来啦!”看到周井井,周厚言依旧保持住了自己的招牌笑脸。
“哦,不劳烦周大哥您招待了,我们来也就早上那档子事儿,想问问你是不是了解一些情况。”
靳超三言两语把刘崇顺告知的内容,向周厚言复述了一遍。
“这事儿呀!”周厚言咧了咧嘴角,欲言又止。
“说实话,我也听到了女人叫声,而且不止一次。”
“那你听出是哪家传出来的了么?”周井井急着问道。
“哪家传出来的,咱可听不出来,不过,好像是我家正北边儿,你们到北边儿找人问问?”
周厚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再透露其他事了。
看周厚言摆出一副要送客的姿态,靳超很知趣地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带着众人离开。
周厚言家正北边是老姚家,姚家早年和周厚言交好,从姚家岭搬到了周家村。
可后来,老姚因为占地问题跟周厚言起了纷争,两家便从此闹毛,不再来往。
老姚有个独生儿子,读书时成绩不行,改上技校,学起了厨师,目前在乡里街道上的一家饭馆后厨打工。
大家伙儿找到老姚时他正准备出门。
“唉!你们早上不是来过了么?咋还来呢?那事儿能跟我家有关么?真是的!”老姚不耐烦地推开众人。
“那,您老这着急忙慌的要上哪去呀!我骑车送您吧!”靳超又做出了一副老好人的架势。
听到靳超这番语气,老姚也缓和下来,“唉,我那不孝子,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了,都要过年了,也不知道回来帮帮忙,准备点年货啥的。
他已经两晚上没回啦,我寻思着去乡里找找他,顺便也置办点年货回来!”
说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推出了自家的破烂电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