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云平生第一次进入兵部尚书府的内部,是跟着身边这个意气风发的俊朗公子,一身玄色长袍,沉稳又不失少年意气。
府中黑压压的士兵让宋若云心猛地提了起来,轩辕奕见状低声安慰道:“别慌。”
宋若云瞪了他一眼,腰板挺得笔直,随着他从容地走了进去。
兵部赵尚书被拉下台后,府中事务便由轩辕奕接管。他不仅面上看着老成,处理事情也得心应手,完全不是宋若云前世记忆中那个畏畏缩缩的无能皇子。
走到正殿之中,轩辕奕领着宋若云坐到一个铺着软垫的长椅上。
宋若云仍未回神,看向他问道:“我能做什么?”
轩辕奕从旁侧拿来一本厚厚的兵书,掀开了做好标记的那页,笑着对宋若云道:“还劳烦云儿帮我将这兵器的制造之法誊抄几份,我发给几个主管参谋一番。”
宋若云微微撅着嘴,原来她被叫来还是没起到太大作用,只是来当个苦力而已。
“这兵器多长多宽,用料几分几毫,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那些粗枝大叶的男人恐怕不像你这般心细,连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抄对。”轩辕奕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语气轻柔地道。
宋若云瞬间红了脸,却掩不住嘴角笑意,连忙研墨小心地书写起来。
轩辕奕其实早就将那法子记在了脑中,说白了还是找个借口同宋若云黏在一块罢了。扭头便能看到宋若云清婉的侧颜,心情不禁十分愉悦。
许久过后,宋若云放下笔,扭了扭酸痛的手腕,转头看向他,问道:“轩辕奕,要抄几份啊?”
轩辕奕只粗粗地扫了眼,低声道:“这些就够了。”
宋若云点了点头,将纸散开铺在桌上,等着墨迹变干。
轩辕奕早已拟好了一份用料表,龙飞凤舞的大字遒劲有力,和宋若云秀丽的簪花小楷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等墨迹干后,轩辕奕便将纸收了起来,叫来属下将其分发到兵部的几个主要管事手中,并让他们即刻来正厅商讨。
“轩辕奕,接下来我就不去了吧。”宋若云能进入兵部已是激动万分,想到面对一群阅历丰富又熟读兵书的大人,还是有些底气不足,便开口道。
“要去。”轩辕奕沉声道。
“可是……”“走。”
轩辕奕拉着她的胳膊,朝着议事的大堂走去。
行至堂前之时,宋若云顾及影响,还是甩开了轩辕奕拉着她的手,又同他拉开了几步距离,等他继续迈开步子往里走后,她才紧步跟上。
“殿下,云柔县主。”堂中十余人早已聚到此处,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人,恭恭敬敬地唤了声。
轩辕奕点了点头,温声道:“诸位想必已经看过我方才的计划了,有异议可以提出来,大家不必拘束。”
宋若云听到方才他们对自己以官职相称,便知是没将她当成女子,而是盟友来看,心中放松了许多。
“殿下,这兵器以竹筒编制,竹子倒是常见,可外围若是如您所讲,以纸糊四五十层,这实在太过繁杂了。”其中一人开口道。
“但若是其他用料,不易染浆,无法覆在竹筒外围,如何固定得住?”轩辕奕拧眉问道。
“二皇子,若云想到一物,可以代替纸浆。”宋若云开口道。
“云……柔县主请讲。”轩辕奕话中转了个细微的调,轻咳了声。
“皇上开采的矿山,盛产紫晶矿,为本国特有,将那矿石融成浆浇铸于竹筒上,不仅成型牢固,还能反复使用。”宋若云声音平缓,字字有力。
“县主所言极妙。”一位中年男子赞赏地开口道。
“只是,这紫晶矿乃皇上所采,不知我们可有资格借用。”又一人提出了质疑。
“这事儿我倒可以向父皇请示,各位其余之处可还有意见?”
“属下没有了。”“属下也无意见。”
“那好,我便即刻进宫,向父皇请示紫晶矿开采一事,各位便按照纸上的法子,分开准备火药去吧。”轩辕奕有序地安排着活计。
“是,殿下。”众人齐齐应答。
等人都走光后,宋若云忍不住抬头看了轩辕奕一眼,恰好他也转头看向自己,二人相视一笑。
宋若云撞了下他的肩膀,努了努下巴指向门口,示意一起出去。
“云儿要和我一起进宫吗?”轩辕奕轻笑着问道。
宋若云瞪大了眼睛,将头摇得拨浪鼓般。
“那你也别回府,找个地方等我,我很快便会出来。”轩辕奕难得有机会同她一起这么久,一时不忍分开,便交代道。
“好。”宋若云坚定地点了点头。
轩辕奕走后,宋若云便在府中踱着步,又趁着空闲想了许多。
轩辕奕就像一万能通行证,跟在他身边,吃得了纳尽天下美味的醉仙楼,也进得了防守森严的兵部尚书府。
轩辕奕带给她的满足,是真真切切的,让她一想起便心中生出暖意,由此也更加依赖。
但她也不禁开始担心,一旦别人发现了他们对彼此的在意,那其中一方会不会因此成为另一方的软肋。拿轩辕奕来说,皇室纷争,每一步都是冒险,若是别人拿他要挟轩辕奕,她到时要怎么办。
“云儿。”熟悉而温润的声音缓缓传来。
宋若云以为自己出了幻听,转身一看,便见轩辕奕就在她身后,笑得暖如春风。
“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宋若云有些惊讶。
“我向父皇提到了你,你有上次成功邀请李牧出军的经历,父皇对你十分信服,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轩辕奕自在地道。
“那……别人知道吗?皇上准许你开采紫晶矿之事?”宋若云又想到自己刚才所想的种种,眉头紧蹙。
“三弟也在,脸色不是很好。”轩辕奕满脸都写着愉快。
“你日后多加小心。”宋若云连忙提醒道。
“你别担心。”轩辕奕只觉宋若云今天不知为何,行动和言语都十分谨慎,近乎小心翼翼,全然不见平日清冷沉静的样子,心中有些抽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