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放亮,宋若云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却感觉到一阵凉意,抬眼朝窗外望去,才见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急促的雨点扑在窗棂上,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宋若云揉了揉眼睛,便见白芷打着伞从门外走了进来,可能是雨太大的缘故,她淡绿色的丫鬟装上都被溅上了雨水,晕染出一道道水痕。
宋若云连忙披了件外衣,拿了块干帕子扣在白芷头上揉了揉,说道:“真是可怜我的小白芷了,外边雨这么大。”
“小姐,今日就先别出去了。”白芷轻声提醒道。
“那是自然,我闲着没事跑出去挨浇做什么。”宋若云开口道,又猛地想到要买礼物,便改口道,“出去还是要出去的,等雨小些吧。”
白芷便如往常一样替她梳妆了番,宋若云不经意间开口问道:“绿阑近来怎样?”
“她?白芷没关注她。”白芷嘟了嘟嘴,小声答道。
“嫉妒心这么重?”宋若云挑了挑眉,抬眸看向她问道。
“不是嫉妒心啦,小姐,只是看不惯而已。”白芷故作老成地长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等过一阵子,我便会给她安排出去,这下行了吧?”宋若云无奈地道。
“你太好了小姐,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小姐。”白芷忍不住雀跃起来。
屋门突然被猛地撞开,被淋得像个落汤鸡般的宋若风蹦跳着进来了。
“若风,你怎么这副样子?”宋若云瞪大了眼睛,看着活像从泥坑里滚出来的弟弟,不解地问道。
“姐姐,我和婷玉出去玩儿水时,看到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出了府门。”宋若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急切地道。
“小姐,肯定是绿阑,她心怀不轨,借着在府上的机会,接近小姐,现在肯定是回去找她那原来的主子了。”白芷愤愤地道。
“谁是她原来的主子?”宋若风与绿阑没见过几面,对她没太深印象,便问白芷道。
“赵灵儿啊,绿阑原来的主子。”白芷看着满脸疑惑的小少爷,轻声答道。
“姐姐,真如白芷所言?你竟然把赵灵儿的丫鬟带到府中来了?”宋若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若云。
“若风,白芷,我相信我没看错人。”宋若云坚定地道。
“不是,姐姐,关键她这人,跟在赵灵儿身边那么久,就是本性为善,也差不多被带得坏了七七八八吧。”宋若风仍是理解不了她的做法。
“派人出去找找吧,我担心她会出事。”宋若云秀眉紧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来。
“她走就走了,还找什么?”宋若风吸了吸鼻子,虽然有时间姐弟连心,但此时他觉得是连不了了。
“我说找就找!”宋若云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宋若风和白芷皆是一个激灵。
“小姐,我马上叫人去找。”白芷一下没了底气,连忙应答道。
于是滂沱大雨之中,一堆家仆浩浩汤汤地自宋府走了出去,分散到大街小巷之中,但是旁人却不知晓,如此大阵仗只是为了找一个小丫鬟。
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空无一人,因此找起人来轻松了许多。
宋若云在府中等了两个时辰,派出去的人却无一个回来复命。瞧见外面雨势渐小,便让白芷取了披风,撑着伞走了出去。
宋若风和白芷拦不住,只能跟了上去。
撑着伞走在青石板路上,宋若云心中满是难以言说的情绪,她其实有些怀疑了,若绿阑真是去找了赵灵儿,若自己真的看错了人,那接下来她不一定会面临着什么。
绿阑在府中待了有一段日子,虽然只是下人身份,但有的事还是能轻而易举打听到的,若她将这些事告诉了赵灵儿,那个心思歹毒的女人会抓着多少把柄来对付宋府,她一时难以想象了。
难怪她昨晚心神不宁,分明就是这样,她还是太过自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便能将一切都看清楚,实际上并非如此,该遮住她眼睛的,还是会遮住。
“小姐,找到绿阑了。”在街上游荡之际,一个领命出来找人的家仆碰巧撞上了她,急匆匆地拦住她对她道。
“人在哪里?”宋若云声音有些发紧。
“在一个小巷之中,不过她不肯回来。”
“带我过去看看。”
家仆领着她走进了一处深巷之中,巷子尽头隐隐可见一个蜷成一团的身影,一个家仆正在她头顶上方撑着伞。
宋若云快步走上前去,见那人果然是绿阑,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唤她道:“绿阑。”
“小姐,我不回去,您就别管我了。”绿阑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冷的还是哭的。
“府中可有人欺负你了?”宋若云拧眉问道。
“不是的,小姐,是绿阑、心中有愧,无颜再待下去了。”绿阑将头深深埋在胳膊里,哽咽着道。
“有什么愧?”
“背叛了灵儿小姐,失足做了许多错事,非但未收到惩罚,还被您带回了府中好吃好喝,这是绿阑的愧。”绿阑声音抖得厉害,越说越发虚,显然精神劲儿不足了。
“给你个机会补偿,你要不要?”宋若云淡声问道。
“什么机会?”绿阑抬起了头,一张脸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极为狼狈,眼中却因听了宋若云的一句话而有了光彩。
“先回府,别在这儿耗着了,大家都陪着你淋雨呢。”宋若云见状连忙说道。
绿阑慌忙撑着墙壁爬了起来,却是没有站立,而是笔直地跪着,向众人行礼道歉:“绿阑给大家添麻烦了。”
白芷见宋若云衣裳都被淋湿了大半,不耐地对绿阑道:“赶紧走得了,回府再说。”
绿阑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朝前走,一个家仆见她走得慢,主动上前背起了她,一行人朝着宋府走去。
“姐姐,这下你安心了吧?”宋若风见宋若云脸色有些苍白,额前碎发也被斜打进伞下的雨水淋湿,心疼地抬袖替她擦了擦,轻声开口问道。
宋若云微微一笑,稳步朝前走着,终于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深巷尽头,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