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娘呢？”小娃娃渐渐止住了哭声，脏兮兮的小手圈着平阳郡主的脖子，一言不发。
“这小孩儿应该还不会说话。”平阳郡主见他止住了哭声，心生安慰，又对温筠说道。
“呜呜……爹爹，要饭饭……没有娘亲……”小娃娃却是又抽噎起来，支支吾吾道。
平阳郡主这才想到应该仔细看看周围，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给温筠，温筠伸手接了过去。
“郡主，这孩子的父亲，我是认得的。”温筠便跟上在脏污街道上游走的平阳郡主，边对她说道。
“然后呢？”平阳郡主头也没回，拧眉迅速打量着四周。
“孩子的娘，是这条巷子之外的一户大家闺秀。但孩子爹，如他所说，是个乞丐。”温筠缓缓讲道。
平阳郡主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温筠，只觉他这话中意味不明，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又朝着温筠招了招手，将他也叫了过来。
温筠抱着孩子坐到了石头上，小娃娃乖巧地窝在他怀中，小脏手在他纯白的衣袍上抓出一道道黑印，温筠却毫不在意，目光温柔至极。
平阳郡主掏出帕子擦了擦小娃娃的脸，又看向温筠问道：“那他为何没有娘亲了？”
“自然是因为他的爹娘，当初门不当户不对，女方家里不同意，在她执意与这孩子父亲成亲后，便和她断绝了关系，后又为了家族利益，强行将女儿带了出去，准备替她另谋亲事。”
平阳郡主心中有些酸涩，似乎能猜出结果了，却还是问道：“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女儿见不到自己丈夫和孩子，出去没多久便抑郁而终了。”
温筠明明依旧平和的语气，平阳郡主却从中听出了冷意和无望，看了眼怯怯地望着自己的娃娃，又看了眼温筠，声音有些发颤：“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郡主所见之景，京都还有许多，这里的人因种种原因，无法改变自己命运，所以一代落魄，代代落魄，偶有运气好的，在外头找到了心上人，但是门不当户不对，最终却没什么好下场。”
平阳郡主愣住了，这次不是她的错觉，是温筠的声音真的冷了下来，他神情哀然，连看向她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审视，让她心中一阵酸涩。
“你是想说，我们之间不会有好下场吗？”平阳郡主冰雪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他的意思，但这话一问出口，心还是莫名地抽痛了下。
“个中缘由，郡主自己会想通的。”温筠却是笑了，笑得麻木而讽刺。
平阳郡主不知怎么形容此刻心中感受，愤怒还是怨恨，她能为了温筠不顾一切，温筠却总想这些虚无的，并不一定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东西。
“哥哥，饿。”温筠怀中的小娃娃拉了拉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喊道。
温筠从衣袋中掏出些碎银，放入平阳郡主掌中，对她道：“再出一趟巷子太费时了，就麻烦郡主去东边市集买点儿菜回来了。”
“这里也有市集？”平阳郡主惊讶地问道。
“有啊。”温筠一手轻拍着小娃娃的后背，一手指向东边人群相对密集的一处，“那里就是。”
平阳郡主只觉从进来到现在，见到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她的心，让她心酸至极又不得不面对。
又有些好奇温筠所说的市集是什么样子，便攥着银子快步朝那处走去。
走进一看才知温筠所说的市集，不过是一个破手推车，上面摆着些菜叶之类的，而且并不干净，有的叶子都烂了。
平阳郡主挑挑拣拣了好一阵儿，才选出一小把不那么破烂的菜叶出来，给了银子后拿着菜朝温筠走来。
温筠将小孩儿放到地上站着，摸了摸他的小脸，柔声道：“等一会儿，哥哥给你做饭。”
平阳郡主便蹲下来和小孩儿玩儿，两人熟络后，她从这小家伙嘴里打听出不少八卦来。比如他的小姑姑，几天前出了巷子，但现在还没回来，没人陪他玩儿了。
再比如西头草屋那家子，有个跟他一般大的小女孩，只有娘亲，没有爹爹。
总之尽是些让她听完心情更加沉重的消息。
平阳郡主爱怜地摸着他的小脸，正欲安慰几句，温筠端着一碗粥走了出来，粥中浮着些菜叶。
小家伙见到后双眼放光，捧着碗咕噜噜地喝着，平阳郡主吃惊地提醒道：“小心烫啊。”
温筠说道：“我晾凉了。”
平阳郡主便不再言语，许久才抬头问道：“为何不给他买点儿好的？”
温筠坐到她身边，轻声道：“我是最近才发现这里的，但许多这样的孩子，从小便是吃这些长大的，突然吃好的胃承受不住。”
平阳郡主又低下了头，心情沉重极了。
“所以，郡主，你明白带你来这儿的意思了吗？”温筠声音微颤，想来这番话出口他也是极为紧张的。
“你不就是想说，咱俩门不当户不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吗？”平阳郡主发泄般用一根稻草戳着地面，声音中满是怒意。
“并非我妄自菲薄，不求上进，让自己此生便止步于一个文人书生了，只是，家父家母心有忧虑，宁王和宁王妃也定然不会同意。”温筠耐心地同她解释着。
稻草梗猛地被戳折，发出一声脆响，惊得正在喝粥的小家伙身子一颤，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无辜地看向两人。
“温筠也实在觉得，郡主配得上更好的人。”最后这一句话出口，温筠只觉全身力气散尽，人只剩下个麻木的躯壳。
“温筠，我真是烦透你了！”平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将地上的稻草朝温筠身上踢去。
温筠也不躲，只是低垂着头。
“你开始不喜欢我，我就没再纠缠你，后来二哥请你辅佐他，你为了躲我，还说什么自己是文修，又耍了我一阵子，好不容易看出我真心了，又到今天这步，你到底想怎样！”平阳郡主眼泪大滴滑落，清理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气得声音都不停颤抖。
小孩儿被吓到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迈开小腿踢向温筠，哭喊着：“哥哥坏！哥哥坏！把姐姐弄哭了。”